第5章 丹田尽碎，父殒流言2
林家祠堂前的广场被布置成了肃穆的灵堂。
巨大的黑幡在风中沉甸甸地摆动，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燃烧的浓郁气味，却压不住那股沉甸甸的悲戚与压抑。
广场中央，临时搭建的祭坛上，摆放着三副蒙着白布的棺椁——代表着在黑风涧“遇害”的三名林家子弟。
祭坛后方，悬挂着象征族长林天身份的蟠龙旗，却已降下一半，在风中无力地垂着。
代理族长林宏，身着玄色族长礼服，神情肃穆地站在祭坛最前方。
他身旁，柳月儿一改往日鹅黄娇俏的装扮，换上了一身素净的白裙，低眉顺目地侍立一旁，双手交叠在小腹前，姿态恭顺，如同依附于新主的新藤。
祭坛左侧靠近边缘的阴影里，林风被两根沉重的精铁锁链束缚着，像一摊烂泥般半瘫在地上。
蚀脉散的余毒让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败，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丹田处那千针攒刺般的剧痛。
他低垂着头，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偶尔因剧痛而抽搐的身体，证明他还活着。
精铁锁链冰冷地硌着他破碎的脊柱，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带来钻心的痛楚，将他牢牢钉在耻辱柱上。
“慰——灵——”司仪拖长了调子，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带着一种虚伪的悲怆。
林宏缓缓转身，面向广场上所有肃立的林家族人。
他脸上带着沉痛，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诸位同族！”
林宏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林家遭此大难，族长蒙难，三位族中俊彦惨死黑风涧，实乃家族之殇！今日慰灵祭，既为告慰英灵，亦为揭露真相，令逝者瞑目，令生者警醒！”
他的话语带着一股煽动性的力量，人群开始骚动，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身上，也扫过祭坛边那个如同死狗般的林风，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林宏深吸一口气，从怀中郑重其事地取出一个用白布包裹的物件。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包裹，动作缓慢而具有仪式感，仿佛在展示一件圣物。
首先露出的，是那块染着暗褐色血迹、边缘有着明显撕裂痕迹的衣袖碎布！
“此物，取自遇害族弟林松尸身！”
林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沉痛与愤怒，他高高举起那块碎布，让所有人都能看清那刺目的血迹和撕裂的痕迹，
“其右肩衣袖断裂处，正是被林风为求自保，硬生生拖拽过去阻挡暴熊铁爪时，被兽爪撕裂所致！血迹斑斑，触目惊心！这便是林风残害同族、以他人血肉作盾的铁证！”
他锐利的目光猛地刺向阴影中的林风，如同审判的利剑。林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锁链发出冰冷的碰撞声。
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散乱的发丝，死死盯着林宏手中那块扭曲事实的破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因剧痛和锁链的禁锢，连一句反驳都喊不出。
林宏没有停顿，再次探手入怀，这次拿出的，是那个在涧底“意外”滑落的兽角铜炉！
“而此物！”林宏的声音更加严厉，几乎是在咆哮，“正是在黑风涧深处，暴熊巢穴附近寻获！其上所刻，正是我林家独有的蟠龙徽记！”
他刻意将铜炉的底部朝向众人，那个清晰的、属于族长林天的家族徽记，在祭坛烛火和天光的映照下，反射着冰冷刺目的光泽！他语调一转，充满了悲愤与指控：
“此乃族长林天之物！为何会出现在暴熊巢穴？为何其上沾染着引动妖兽狂暴的兽引香残迹？！”
林宏的目光扫过脸色剧变的大长老和几位长老，声音如同寒冰：
“答案只有一个！是林天！他假借救子之名，实则早已在禁地深处设下毒计！以兽引香激怒暴熊，制造混乱，再以空间秘法假死脱身！他父子二人，一个残害同族在前，一个布局假死在后，狼狈为奸，企图将我林家百年基业，推入万劫不复之深渊！他们联手害死了三位族中子弟！他们是林家的罪人！”
“轰——！”
广场上瞬间炸开了锅！愤怒、震惊、恐惧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林宏的指控，加上那两件“铁证”——染血的撕扯碎布，刻有林天徽记的兽引香铜炉——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众人心中最后一丝疑虑。
一道道如同实质般充满憎恨和唾弃的目光，如同利箭，狠狠射向祭坛边被锁链禁锢的林风！那些目光，比蚀脉散的毒针更刺骨，更冰冷！
“叛徒！罪人！”
“杀了林风！告慰英灵！”
愤怒的呼喝声浪此起彼伏。
就在这汹涌的声浪和滔天的恨意达到顶峰时，林宏身边，一直低眉顺目的柳月儿，终于动了。
她微微侧身，面向站在林宏另一侧、早已伤愈但脸上仍带着一丝得意与怨毒的林浩。
柳月儿的脸上，没有了丝毫面对林风时的甜美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她从自己纤细白皙的腰间，轻轻解下了一枚玉佩。
那玉佩质地温润，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上面精心雕刻着交颈的鸳鸯图案，背面还有一个细小的“风”字——这正是当年林风在淬体境初露锋芒时，送给柳月儿的订婚信物！他曾亲手为她系上，承诺将来风光迎娶。
这玉佩，曾是她最珍视的物件，象征着青梅竹马的甜蜜和对未来的憧憬。
此刻，在祭坛肃穆的光线下，在无数愤怒目光的注视下，柳月儿将这枚承载着过往情谊与承诺的玉佩，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带着一种急于撇清的决绝，直接塞到了林浩的手中！
她的动作很快，但林浩显然早有准备，脸上立刻浮现出不加掩饰的得意笑容。
他故意将玉佩高高举起，对着祭坛的烛光晃了晃，让那温润的白玉和清晰的鸳鸯图案暴露在所有人眼前，更让那个小小的“风”字在光影下无所遁形！
“哼，这等沾了废物晦气的东西，也配得上月儿妹妹？”林浩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恶毒的嘲讽，清晰地传入离祭坛稍近的族人耳中，也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林风的灵魂深处！
他故意用两根手指捏着那枚玉佩，如同捏着什么肮脏的垃圾，带着轻佻的炫耀，对着林风的方向晃了晃。
那枚曾经象征美好与承诺的玉佩，此刻在柳月儿的主动赠与和林浩的刻意展示下，变成了对林风最恶毒、最彻底的情感背叛！将他残存的那一点关于过去的温暖记忆，连同他最后的尊严，一同踩在了泥泞里，狠狠碾碎！
林风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剧烈地颤抖起来，比任何一次蚀脉散发作都要剧烈！他死死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散乱的发丝，死死地盯住柳月儿那冷漠平静的侧脸，又转向林浩手中那枚刺目的玉佩。
一股无法言喻的冰冷和绞痛，瞬间淹没了丹田处的万针攒刺，如同毒藤般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却远不及心头那被彻底撕裂的痛楚。
柳月儿感受到了林风的目光，却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瞥向他一眼。
她只是微微向林宏靠近了半步，姿态恭顺而坚定，无声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她已然彻底站在了林宏和林浩这一边，与过去，与那个躺在锁链下的废物，一刀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