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山外有山（1）
“去年病故了。不过走的时候没受多大罪，得的是脑出血。”秦云黯然地说。“其实我爹这一辈子也挺不容易的，我娘没了以后，他没再另娶，一个人把我拉扯成人。也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喝个小酒抽点旱烟，只是有时脾气不好，容易跟人翻脸，而且特要强。因为家里房子破，他愣是六十了还非要进山采药，我怎么劝都不顶事。后来新房子盖起来了，可是没过几年，他却走了。我心里一直愧对于他，要是自己争口气，他还可能多享点清福。唉，像我们这些山里人，辛辛苦苦一辈子，真的没奢望过开心日子，更不懂幸福是啥滋味了。”
尹莲听得很是感动，她情不自禁伸过手去，轻轻拍了拍秦云的手，安慰他说，“云兄，别难过了。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活着，都不易。”
秦云却是整个人都僵死了一般，他真的没有想到，尹莲会主动向他亲近，尽管只是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却是点亮了他心头爱的火种，给了他一缕希望。而这缕希望，或许会要了他的命。
第二天两个人开着吉普车回我们镇上。昨晚秦云一和尹莲说今天带她回小镇，尹莲竟然满口答应。早上在鸟儿的欢叫声里醒过来，秦云煮了绿豆粥，他先叫醒尹莲。尹莲一睡觉总是昏昏沉沉的，晚上睡得不踏实，所以白天自然精神恍惚。
吃了饭，秦云开着车，尹莲坐在副驾座上。牧尹被留在山上看家。
山风挟带着花香，扑鼻而来。这让尹莲感觉十分舒服。因为才刚下过雨，树叶子被阳光照得亮晶晶的，不染纤尘。车子从一个山绕到另一个山，沿路风光也随着海拔的不同起伏变化，来的时候尹莲一门心思放在寻找住址上，对这些并未留意，而现在，她仿佛置身于一个绿色的海洋里，置身于一幅风光旖旎的画中。她想，看来没有被污染的地方才最美，而城市，早就已经如一个溃烂的肺，不堪重负。
秦云先是回了自己的家。五间才盖不久的砖瓦房，红砖砌的院墙上爬满了蔷薇花蔓，盛开着一朵一朵紫红的小花，微风拂过，淡淡的香馨飘来，沁人心脾。
挨着院门的旁边开了个小洞，许是听见有人走近，从小洞里传出一只狗的叫声，秦云冲里面喊了一声大黑，狗叫声停了，变成了欢快的呜呜声。这时从对面一户人家院子里走出一位老大娘，见了秦云就笑呵呵道，“云娃啊，回家来啦？”
“婶婶，多谢你这些日照顾我的狗。这是你要的柴胡，我帮你挖来了。”说着秦云从挎包里翻出一枝根须齐全的柴胡，递过去。
“那婶就不客气了。吃饭了没？没吃的话来你叔家吃点啊。”那位老大娘把弄着手里的宝贝，喜出望外道。
“吃过了。婶，这是我朋友。莲姐。”秦云将尹莲介绍给她。
尹莲弯腰跟那位老大娘握了握手，笑着问候了一声，“大婶好。”
“瞧这孩子，真招人疼。”老大娘笑眯眯地望着尹莲，后又说，“好啦，村里也没出啥事，你们先忙啊，我不打搅了。”
老大娘颠着小脚走后，秦云开了院门。他先将院中的大黑狗拴在一根榆木桩上，这才出来唤尹莲进屋。
秦云的家布置得简洁干净，只是因为他长期不在家里住，家里又没有外人，所以，整个屋显得很冷清。他将尹莲迎到客厅，“莲累了吧，坐下吃几个水果。看会儿电视，呆会儿咱俩再去镇上转转，好吗？”
尹莲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抬头好奇地环顾四周，点头说，“没问题。住在乡下就是好，这个地方真清静。”
说实话，秦云的乡下民居要跟尹莲那个城里的别墅的家比起来，简直是相形见拙，根本没有可比性。但乡下自有其质朴雅致的地方，永远不必担心雾霾啊噪音啊什么的，每天鸡犬相闻，其乐融融，是霓虹灯下的城市生活无法比拟的。这个客厅窗前挂着浅蓝的窗帘，对门的墙壁上是一幅用玻璃镶嵌的巨幅山水画，两边配有镜框，白色的墙壁，墙的边角和地面都铺着绿白相间的花纹瓷砖。液晶电视影碟机一样不少，画下面摆了一个茶几，茶几上秦云刚刚放了个水果盘，里面有香蕉苹果桔子等。尹莲正饶有兴趣地欣赏着，秦云打开了电视，搜索到中央卫星电影频道，正在播放老电影《红河谷》。
尹莲却没有心思看电视，她站起身，走到窗前往院中望去。那只大黑狗也正目光如炬地瞪着她，却没敢吱声。院角建有猪圈和狗窝鸡窝，另外搭了个简易棚，停着一辆摩托车。棚里有一个粮食屯，棚顶的木梁上挂着红辣椒和大蒜辫。秦云开了一听可乐递给她，自己也来了一听，先喝了一口说，“让莲笑话了，我们农村就是这个样子，比不得城里。”
“挺好啊。”尹莲回头欢喜道，“这样的日子，我就曾经梦到过。”
“是吗？”秦云望尹莲的眼神就有些着迷，只要尹莲愿意，在这里住一辈子他都毫无怨言，甚至是求之不得。“那，今天就先住在我这里吧，等伤养好了再回山上。”
“只是，牧尹没人照看。”尹莲有些为难地说。
“没事，回头我把它带过来就行了。”一见此事还有可商量的余地，秦云自然是毫不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再说，需要采办的东西有点多，我可以先帮着拉几样进山，就这么讲好了啊。对了，厢房里有张桌子，安在你帐蓬里正合适，我带你去看看。”
秦云打开厢房的门，一张实木的书桌，近十把皮革椅子，另还有两台冰箱，六个麻将桌，四个台球桌，整齐地排列在一起。尹莲有些难以置信，“这些，都是你买的？”
“前几年在镇子上租了个门面房，开了个游乐休闲屋，我爹不在以后，就关张了。书桌和椅子一会儿我帮你拉两把到山上。其它的想必你也瞧不上。”秦云似乎想起了在镇子上逢集忙碌的那些日子，手指轻轻摩挲着台球桌面，脸上表情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