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环佩月夜
热成像反应器上仍然没有任何显示，视觉监控器上却有四个人影——不能说是人影。罗亭旋转右手的长剑，击退了他们，站在第三层上之后才发现，那是四个勇朵拉人——的尸体。
“这什么鬼！”少年吐槽道：“我可不认为他们是活人！”
奇奇费力地从小平台上爬了上来：“别发愣了！这些东西是不受控制的！”
四柄勇朵拉战叉向着罗亭突刺了过来，是标准的战阵架势，即便掘进者的部分结构是尼姆合金做的，恐怕也扛不住这种刺击，会直接变成肉串。少年咔哒一声，却把长剑收了起来；他放下ARCHER，也不瞄准，持着狙击枪顶了上去：
“先生，时代变了！”
赤红色的抵近射击射流直接将当先的两个勇朵拉人打成了两段，罗亭用外骨骼操控狙击枪要比手控快上很多，另一点就是，ARCHER复杂的手动装弹系统也可以被填弹机代替。随着重狙独有的声线响起，反而是四具尸体被罗亭串了糖葫芦。
“保卫……可汗……”
罗亭看着屏幕上声音传感器的波形，无奈地问道：“尸体在说话？”
“这不是什么笑话，罗亭。”瑞伊已经站在了他身后：“有某种东西在控制着这些尸体。”她转头问奇奇：“这一层都是这种东西？”
“没，数量很少。”鸟人摇摇头：“但是它们很危险，因为没有人知道哪一具尸体是安全的。”
“这还不简单吗？”少年笑了笑：“我们把每一具尸体都打成两段不就好了？”他想要开一个拙劣的笑话来安慰一下脸色苍白的奇奇——如果勇朵拉人真的有脸色这种东西的话。鸟人叹了口气：“我们继续向前吧。”
“这不科学……”少年跟在鸟人后面，吐槽道。
“拜托，你们灵能者本来就是这个银河里面最不科学的东西好吗？”奇奇扭头说道：“别废话了，赶紧通过这一层。”
他们绕过行营的餐厅和图书馆。虽然名字叫做餐厅，实际上足有区划里面的一条街那么大，不过现在显然已经没有那么热闹的景象了，少年看着那些来不及避难的死去的骨骸想道。他望向那一排又一排的巢型椅子，对前面的奇奇问：“你们勇朵拉人也喜欢坐在椅子上吃饭吗？”
鸟人回头冲他翻了一个鸟式白眼：“大哥，我在咱家难道是站着吃饭的？”
罗亭嘿嘿傻笑：“也对，也对。”
瑞伊无奈地看着卖蠢的少年，她对于奇奇并没有什么好恶的感觉，但是她对于罗亭这种盲目相信相当不满——不用看都能知道这只鸟人现在状态不对，少年居然还说要相信他的兄弟。
虽然罕见，她是知道有些灵能是可以控制尸体的；但是比控制尸体更重要的是，这些类似的灵能一般也能用来控制活人。再者说，即便勇朵拉人的大可汗十六年过去了多半是早就死透了，但是在这个宇宙，谁能准确地判断一个人的死活？
她想起在心训营的电脑里看到的那个人，越发担心起来。
餐厅之后，是图书馆。勇朵拉人保存知识的方式和人类相差不大，虽然他们的书实际上是像盒子一样一层一层地打开的，如果不理解最外面的那一层，就不要去阅读最里面的信息——所以他们的诗歌和戏剧也相差不多，由一个个小故事组成最终的真相。不过罗亭不懂勇朵拉语，他也不会去翻那些书盒子——虽然图书馆应该说是这里保存得最完成的一个区域了。
“奇奇？”罗亭走在鸟人身后：“你还好吗？”他看到鸟人将一个盒子挂在腰间，问道。
“我没事。”鸟人回过头来，举了举手中的盒子：“这是勇朵拉人最著名的古代诗篇，翻译成帝国语应该是叫《纵翮》，”他放下盒子：“讲的是第一位勇朵拉大可汗回报他的恩人，惩罚他的仇人的故事。”
瑞伊皱起眉头。
“那不就和《基督山伯爵》差不多吗？”罗亭摊摊手：“《旧日SOL III》里面那个台词很独特的大叔，大招是加血的那个？”
“‘等待，和希望’。”鸟人的眼神明亮了一点：“别聊了，我们马上就到第四层了。”
他们站在第三层的最中央，图书馆的出口处，是一台完整的升降机。
“图书馆的升降机是独立能源的，现在应该也可以使用。”鸟人站在电梯旁边，等到两个人都登上电梯之后，按下了按钮。
在进入电梯的一瞬间，罗亭就感觉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不过以他的听力，一时还听不清说的是什么话。少年低头看向掘进者III上的声音传感器，上面是一片平静，什么都没有。
“不能继续向前了。”瑞伊给罗亭发了一句消息：“你的朋友不太对劲。”
“他不会害我的。”少年回复道。
“他现在很可能控制不了自己。”
“不，他可以。”少年微笑着说：“我相信他。”
在罗亭外骨骼的阴影里，瑞伊咬了咬两排白亮的小牙。
奇奇的状态越来越虚弱，他拄着罗亭那根合金战枪，歪歪扭扭地向前走着。罗亭的所有武器系统都处在预热状态，他已经没有闲暇去理会这可能对机械造成的损伤了。瑞伊藏在罗亭身后的影子里，看不见她的表情。
第四层显然是一些社会顶层人士居住的地方，令人印象深刻的建筑风格和平整的道路与下面完全不同。罗亭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问道：“我以为勇朵拉人都是部落制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奇奇放慢速度：“我也就在勇朵拉部落里面住过一两年而已。”
“在掠夺者之战的后期，勇朵拉人也按照三大国的制度建立了行之有效的行政体系。”瑞伊沉沉地说：“罗亭，只知道杀戮和劫掠的种族是没法在每一颗行星上实行他们的统治的。”
“好吧，我承认我是文盲。”掘进者III高举双手，做出一副投降的姿势。他看着周围，第四层的尸体相较下面两层就少了很多，几乎没有：“这里没有尸体。”
“勇朵拉人的贵族都是武勋贵族，他们大概都死在了战场上，不会死在这里。”女孩补充道。
“战场……”奇奇喃喃地说，而后拍了拍外骨骼的壳子：“继续走吧，第五层的入口就在前面。”
“我感到有人在和我说话，你能听见吗？”罗亭一边走一边说。
鸟人停了下来。
瑞伊手中已经按住了灵能，只要奇奇回头，或者出现什么异变，无论罗亭怎么解释，她都会直接把鸟人从这个世上消除掉。
“能，能的，罗亭。”鸟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话的声音是勇朵拉语，你大概听不清，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里这个声音特别大。”
“他说什么？”
“他说，我的仇人就在面前，”奇奇没有回头：“让我带你们去第五层仅剩的武器处理装置处——”
罗亭伸出一只手，拦在少女面前：“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当然是打算带你们去真正的‘游牧者之印’的所在地。”鸟人转过身来，他整个头上的羽毛都被打湿了，倚在战枪上，浑身发抖，几乎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却说：“我想起来了，我来过这里——”他伸出爪子：“你相信我吗，兄弟？”
“你他么在废话！”少年哈哈大笑：“能走得动吗？”
“罗亭！”瑞伊轻声说：“你确定？”
“我确定。”
少女手上的光芒淡淡消散：“好吧，既然如此——反正即便出了什么问题，我也可以解决。”
罗亭感激地看向少女，然后才想起他和她之间还隔着外骨骼装甲：“谢谢你。”
“我们得快点，”女孩指了指奇奇：“他大概已经撑不住了。”
“坐上来，”掘进者III蹲了下来，瑞伊爬到了外骨骼机甲的肩膀上；罗亭回头看了一眼奇奇：“怎么样？还顶得住？要不你也坐上来？”
“你这也是句废话。”鸟人骂骂咧咧地说：“快走快走！我上去你还开得动机器？”
两个人沿着银色的道路奔跑了起来，背后的建筑迅速地向后退去。鸟人的涎水从喙中甩出，十分狼狈地一瘸一拐地前进着；罗亭搀着他的胳膊。一件比较幸运的事是，因为战斗行营是个塔型建筑，所以第四层比第三层要窄很多。
五六分钟之后，他们站在了第四层的终点——没有升降机，没有绳子，没有钢铁的障碍物。
那是一个巨大的洞，大概有二十多米宽。洞的远处是一条楼梯。
“上去？”罗亭和瑞伊看着身边的奇奇，鸟人深深地喘了几口气：“走。”
几百级楼梯之后，三个人站在了大可汗行宫的面前——
罗亭倒吸了一口气。
清冷的月光透过钢铁行营穹顶的缝隙洒落下来，映照着面前的宽敞的行宫。
在行宫的大门之前，二十米高的巨大机器人矗立在大地之上，月光之中，表面满是战火和时间的痕迹。
机器人的身下靠着一具骸骨，而远处被烧焦的地毯残骸上，也倒着一具骸骨。机器人的驾驶舱打开了一个缝隙，不大。
“武器处理处在行宫最里面。”奇奇跪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脑袋：“那个东西……那个东西……”他伸出爪子指着地毯上的骸骨，流下两行热泪：“她……她身上戴着的，就是你们要寻找的东西。”
罗亭此刻耳边也充斥着那种异族语的嗡嗡声，特别大，他忍着头疼看去，地毯上烧焦的尸骨的脖子上，套着一条深紫色的晶体项链，大概是硅酸盐族。
“奇奇……”
他突然感到背后有极强的灵能爆发，少年猛地回头，瑞伊身边的蓝色已经浸染了整个空间。女孩闭着眼睛，显然极度痛苦。罗亭不知道为什么他是反应最轻的，不过他大体上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他操纵着掘进者III，伸出手，轻轻地将链条已经断掉的紫色晶体拿了起来——
——紫色的雾气从项坠上冒了出来，瞬间淹没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