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师徒缘终

仙道修行，最基础的功课便是吐纳灵机。

所谓灵机，乃是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珍奇能量。

以吐纳法吐纳灵机，即便不能拥有移山填海、翻天覆地的力量，也能延年益寿、百病不侵。

而想要真正接近长生不死，就有必要沿着传承了不知多少万年的仙道境界，步步而上。

“肉身百脉，乃是真气运转的途径，贯通百脉，真气便能离体迸发，施展诸多法术，其威力，远非武道劲力可以比拟。”

“红尘之中，真气易得，境界难练。”

“单是通脉境界贯通百脉，便需要消耗大量真气。红尘中难以吐纳灵机，真气难以补充，这便是第一个关隘。”

“然而，贯通百脉不过修行第一步。”

“通脉之后，便是‘冲窍’，意指冲开玄关一窍、打通天地之桥。练就这一境界，便是慑服天、地二魂，以玄关一窍沟通肉身与天地界限，使得修士吐纳灵机的速度暴增，本命元气寄宿于玄关一窍，真气自然也就源源不绝了。”

说到这，那声音叹道：“红尘之中，天地二魂蒙尘，就连玄关一窍、肉身诸窍也被镇封起来，非混元道基者，甚至道基也要直接崩解……”

“离儿，你记着，若想凭一己之力走出红尘，唯有铸就混元道基这一条路可走！”

公冶离点头：“弟子记下了。”

通脉，贯通肉身百脉；

冲窍，冲开玄关一窍；

脱胎，开启肉身七百二十枚窍穴；

在这之后，方才是铸就道基。

公冶离如今才刚刚通脉入门，距离铸就道基还差得远了。

那声音道：“灵机乃是天地万物酝酿而成，四时之气、沧海水气、大日阳气、皓月阴气……甚至，时光、轮回、虚空等等，都有灵机酝酿。”

“我等劫运道传人修行，依赖劫数、运势。劫起劫落之间，便有劫气随之如潮水般涨落。”

“只可惜，道界经过轮番大劫，如今正是劫数低迷、劫气稀薄之时，实在非是我等劫运道传人修行的良机。”

“不过，劫起劫落本就是天理循环，历代祖师自然有所准备。”

“这《无劫章》，便是专用于劫气稀薄之时修行的。其内的《摄气篇》、《养气篇》、《化血篇》，你此前在考核中也见着了。这三篇正是《无劫章》的入道三篇。”

“除此之外还有《冲窍篇》、《脱胎篇》、《道基篇》。以你如今的境界，修行《无劫章》正合适……”

“不过，师门毕竟以‘劫运’为道，这不修劫数的《无劫章》在道界中只能算是中乘，难成大道……”

“红尘之中，灵机难显。不过，倒是可以退而求其次，以武道内气充当灵机，勉强修行。只是效率就慢了，需积年修持，方才能有所成。”

“你先天气血丰沛，修行《化血篇》不慢，但以本命元气提炼真气这一道自有其关隘，你依靠本命元气自发运转，还是落了下乘。”

“离儿，你的本命元气是何模样？”

公冶离当下便将自己的本命元气描述了出来，不过，本命元气的长度他还是遮掩了一下，只说有七寸长。

落雨堂堂主惊叹道：“不错，本命元气乃是大道之根，近乎先天而生，与体质、功法，甚至命数、天时都有着莫大干系，你不曾服用灵珍大药便能练出七寸本命元气来，的确难得。”

公冶离好奇道：“师尊，本命元气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道无高下，本命元气就是最为契合修士自身的，没什么三六九等。不过，本命元气的强盛与否，就有赖于修士本身的修持。”

“常人凝练本命元气之处，大多只有一寸。你能练出七寸来，就说明你根基深厚，修持有道。”

公冶离这下明白了。

看来，武道的确为他铸就了浑厚无比的根基。

在落雨堂堂主的指导下，开始尝试着正式修行《无劫章·养气篇》。

运功吐纳之间，本命元气亦是仿佛有了呼吸一般闪烁不断。

与此同时，公冶离修行的五门内功也齐齐运转起来，一道道五色内气自五脏中流淌而出，融入本命元气内，接着化为了五色真气。

公冶离估算了一下。

一份五色真气，大约相当于六份五色内气。

而他的五色内气又是由五门内功修持而来，对正常资源的消耗是常人的五倍以上。

换言之，想要长久在红尘中修行仙道法门，公冶离消耗的资源至少是常人的三十倍。

难怪堂堂道统传人、仙道修行者入了红尘，也要拉扯一方势力出来。这等消耗，没有一方势力做支撑，没人可以长久坚持下去。

公冶离花了一个月时间，便将《无劫章》的六大篇章掌握。

随后，便衔接到了《神劫章》。

落雨堂堂主道：“肉身、元气、神识，乃是修行支柱，《无劫章》修行元气、肉身，《神劫章》便是修行神识了。”

“人有三魂七魄，红尘之中，天、地二魂蒙昧，命魂与七魄沉沦，修行起来可谓举步维艰。不过，此地却是修行《神劫章》的宝地。”

“天地有劫，万事万物皆是在劫起劫落间螺旋上升。而红尘存在本身，便是一种劫难。”

“虽因天、地二魂蒙昧，神识不可外放，但积攒神识，运转《神劫章》，依旧能够引来红尘劫数，使得神识修行一日千里。”

公冶离好奇道：“师尊，师门修行，不是需要吐纳劫气吗？”

落雨堂堂主道：“这便是红尘的妙处。据说，上古年间本无红尘，然而，上古天庭失踪后，轮回天坠落，引动了无边劫难，造就了红尘的诞生。”

“轮回，据说乃是生灵死后的终极归宿，亡魂于其中历经无量劫沉沦往生。轮回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种劫数。”

“红尘乃是轮回天坠落造就，命数、灵机、神魂等诸多劫难不是没有，而是自上古年间便绵延至今，使得红尘渐渐成为修行禁地。”

“千年前，我劫运道也将红尘视做宝地，常年派遣精锐弟子传人入红尘炼神。只可惜，一千两百年前，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师门禁绝弟子进入红尘。”

“后来，定尘祖师出世，横扫红尘，再加上道界历次大劫，红尘渐渐与道界分隔，也就少有同门会冒险进入红尘修习《神劫章》了。”

“若非大劫混乱，为师也不会落入红尘，于此功上修行突飞猛进。”

“红尘有劫，乃是修行《神劫章》的先天宝地。而红尘之中，虽然天、地二魂蒙昧，却并不代表着此地不能修行神识、神魂。”

“恰恰相反，在红尘中若能练就神魂，则神魂之稳固、强悍，绝对远超同境，仅有少数旷世天骄、道统传人可以比拟。古时所谓‘红尘炼心’，便意蕴于此。”

“《神劫章》更是先天便契合红尘劫数，红尘中修行神识，天底下能胜过《神劫章》的，恐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不过，红尘之中，神识修行艰难。即便你是先天紫府自开的天骄，即便有《神劫章》助力，为师估计，你至少也要三十年光景方才能够练就神魂……”

公冶离听着这话，心下一叹。

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并非什么紫府先天自开的天骄，能有如今的进境，全靠在模拟中两百多年的水磨工夫。

在神识的修行上，他的真实天赋也就中等偏上罢了。

真要依靠《神劫章》修行，练出神魂的时间恐怕比落雨堂堂主预计的还要长。

不过，模拟中的神识修为可以贯通到现实之中，公冶离觉得，只要自己处理得当，这个天骄的名头应当可以一直戴下去。

所谓《神劫章》，便是一种以劫数修行神识的炼神心法。

身处劫数之中，运转此功，便能接引冥冥之中的劫数灌入紫府，洗练神识。

此功公冶离此前不曾修习过，果真就感到了吃力。

劫数无相，若无专门的望气、术算神通，绝难感应，更别说借之修行了。

公冶离花了一个月时间，才终于有了进展。

密室内，公冶离盘膝而坐，心神入定，远超红尘凡人的神识运转之下，紫府内的空虚之处忽然间有一道道红光绽放，汇入三条天河神识之中，令神识光芒大方。

与此同时，红光之中映照出一道道幻景，生老病死、烧杀劫掠、人伦丧乱、秩序崩溃……诸多绝望、疯狂、血腥的意念在公冶离的心中蔓延。

公冶离运转《神劫章》，雀阴、伏矢、尸狗三道灵魄凝现，将那诸多意念吸纳，令三道灵魄缓缓凝练起来，有如实质。

七魄乃身中浊鬼所化，所谓浊鬼，指的就是人身心神之中，那些不由自主浮现的诸般杂思、欲念。

《神劫章》以劫数为引，正是将公冶离心中的种种欲念勾出，同时以法门慑服欲念，由此便极大地提高了公冶离的神识修行速度。

约莫半个时辰后，公冶离睁开眼睛，面上浮现一抹消磨不去的疲倦。

他的心底更是震悚。

那劫数中映照的种种凄惨景象，实在令人望之生畏。

“劫数……就连道界的修行者也不能超脱，大劫之中，就算是高高在上的上古道统也要坠落……”

公冶离想到了道界种种历史过往，心下一叹。

回转现实，这《神劫章》的确远比他所学过的任何一门炼神心法都要强大、厉害。

单看这半个时辰的修行，便抵得上公冶离昔日五日苦工了。

不过，劫数蒙心，公冶离修行了半个时辰便觉得疲倦无比，此功却也不能多练。

计较一番，每过五个时辰修行一次正好。

换算下来，《神劫章》能够让公冶离的神识修行速度提升十倍。

公冶离这下算是明白，为何卓东临能在六十多岁的年纪便练就足以踏出红尘的修为了。

武道也好，仙道也罢，还是得有传承、有势力才行啊！

接下来两个月里，公冶离便在落雨堂堂主的教导下修行《神劫章》，同时积攒着诸多有关道界、修行的常识。

与此同时，《无劫章》的修行也不曾落下，他武道根基雄厚，内气的提炼速度远超常人，真气的积攒速度自然也就更快。

两个月时间，公冶离体内的经脉便已贯通到了97条，距离真正练就“通脉”境界只有一步之遥了。

转眼间，公冶离便在这密室中聆听落雨堂堂主教学满半年了。

半年不曾踏出过密室，也就是公冶离在第二次模拟中习惯了闭关修行，不然，早就被逼疯了。

落雨堂堂主感慨道：“离儿，你之天赋难得，只可惜生于红尘。修行艰难，为师还是望你好生修行，莫要浪费了这一身根骨、天赋。”

“十年之内，为师若能有所成，自能带你离开红尘。”

“若十年无成……”

那声音带着复杂的情绪，道：“到时你再继承师门真正的绝学，尝试着自个儿走出红尘罢。”

“你且将双眼闭上，章奇峰稍后带你离开。”

“出了这扇门，你我便再非师徒。你也不可探究为师于红尘之中的行迹。”

“不然，定有大祸临头，切记切记。”

公冶离默然片刻，道：“师尊，正所谓‘好风凭借力，扶我上青云’。弟子不知您有何谋划，但……但愿师尊能趁势而起，得偿所愿。”

公冶离虽然不知道落雨堂堂主在谋划些什么，但对照卓东临在模拟中的行径，他也大致能猜到一二。

一者独揽大权，以落雨堂在暗中横行无忌，最终功败垂成；

一者趁势而起，借定尘宗在天下搅动风云，得以功成名就。

公冶离在模拟中曾受到落雨堂的迫害，但他将模拟、现实分的很清，知晓如何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他也只能这般提醒，言尽于此了。

那声音哈哈笑道：“好徒儿。为师虽堕入红尘，落魄不已。但红尘之中，可堪入眼的，也不过寥寥。区区凡人，哪有可借之势？为师便是大势！”

“闭眼，且去罢！唉……望你我道途昌隆！”

唉……这便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公冶离闻言一叹，行了一礼，闭上了双眼，任由大门开启，章奇峰将自己的双眼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