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育燕,铸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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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林中撤围

苏恕延环顾左右,两千骑兵以五百骑为一阵,组成前后各两阵,望上去乌泱泱的,显得声势浩大。

兵雄装胆,苏恕延跃马于前,抽刀前指,脑海里想起了祖先的荣耀,高喝道:“蹋顿的子孙,前进!”

“蹋顿!”

“蹋顿!”

闻令前军的两阵乌桓骑兵排成长墙,驱马慢步而起,随着战马步子的不断加快,像一只蓄力拉扯的硬弓般,准备蓄势冲阵。

马队阵前,郝昌望着率先动手的乌桓骑兵,侧首问道:“这帮胡人瞎嚷嚷什么呢?”

“校尉,他们在喊蹋顿,以鼓舞士气。”

郝昌碎了一口吐沫,骂道:“蹋顿?冒顿今来了都不成!”

说话间两阵乌桓骑兵愈奔愈快,战马慢跑而起,准备进入最佳的冲击蓄势,马背上乌桓战士手持各式兵戈,他们要像前两次一般,将对手刺于马下。

乌桓人千骑展开,直冲冀州军而来。

嗅到战争的气味,郝昌胯下的战马兴奋跃起,他抽出战剑,抓住乌桓骑兵冲起速度切换进冲刺的前夕,厉喝道:“开战!”

咚咚咚。

只见战场的东西两面久侯的弓弩营掀开伪装,快步向前,紧接着弓弦声四起,上万支箭矢瞬间离弓,箭矢似种子般播撒,在乌桓骑兵的必经路上雨落而下,一举将冲阵的乌桓骑兵打了个懵。

贸然而来的袭击,直接打乱了乌桓骑兵的冲锋节奏,没被射中的冲锋骑兵,被队友的尸体和马尸绊倒者不下数十。

眼见乌桓骑兵生乱,冀州军的弓弩营自然不会放弃机会,引弓拿矢,再次齐射。

两拨箭雨下,战场中间冲阵的乌桓冲阵东西两面死尸无数,眼瞅着左右没了声响,中路的乌桓骑兵自己勒住了战马,掉头就往身后跑。

“首领,他们有埋伏!”

苏恕延见伏兵四起大惊失色,立即喝道:“吹号,立刻让前军退回来!快!”

呜呜的牛角号,还未来得及吹响,只见郝昌带领冀州骑兵发起了反冲锋,长枪硬矛,直刺乱军。

与此同时,早已埋伏已久的冀州步卒全线投入进攻,声势震的林间积雪飞舞,挨冻受累的怨气,在此刻尽数释放。

往往一个矛手捅伤战马,失了速的乌桓骑兵,就被十余长矛捅满了窟窿眼。

马哀人叹,鲜血流,两极彻底反转。

若不是乌桓骑在速度上还有些优势,冀州步卒的第一轮进攻就能快速送走他们。

眼瞧着前面的千骑被围,观战的贵族们脸如白霜。

“首领,咱们被包围了!”

苏恕延扯着缰绳,战马在原地打着转,瞧着蜂拥而来的冀州步卒,一时间左惊右吓。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苏恕延很快就冷静下来,想起了老祖宗的死法和传统技能,迅速下决定,喝道:“南蛮子使诈!先退,来日再战。”

此话一出,竟没人反对。

眼瞧着苏恕延一扯缰绳兜马向北,其余贵族自然稳稳跟上,后军的乌桓两部紧从,至于陷入郝昌手的前军两部,大伙默契的选择遗忘。

奈何苏恕延想的太过简单,有些人一开始就打的是包圆的主意。

苏恕延率领的千余骑刚调头离开,迎头就撞上了合围完成的冀州步卒方阵。

面对着北关的大门,瞧着那如林的长矛,苏恕延眼角一抽,此刻唯搏死尔。

他拔出弯刀喝道:“冲出去!”

有着部族首领的亲领,士气尚未低落的乌桓骑兵在战场上发起了第二线冲锋。

可惜他们身上的皮甲毡袍保暖有余,却着实顶不住冀州军的强弓硬弩。

堵截北方的弓弩两营展开连续射击,弓手和弩手交替而射,箭矢连绵不断,每一波都能将冲不起来速度的乌桓骑兵,像割草般收割。

四五支箭矢插在前路的雪地上,瞧着微颤的尾羽,苏恕延急忙勒住战马,险些飞了出去,好容易安抚好战马,四望而去满地尽是乌桓骑兵的尸体,苏恕延的心在滴血,纵使自家部族人多,也经不起如此造啊!

目测冀州军的弓弩阵,苏恕延想骑射还击也不成,射程明显不足。

就算有躲过箭矢冲过去的幸运儿,招呼他的还有长矛、甲士,往往连人带马,身上都是血窟窿。

眼见北面冲不过去,苏恕延环视战场,瞧见西边林子是个薄弱处,果断道:“往西进林子,杀马为墙,待援!快!”

这次想着活命的苏恕延亲自带着本部兵马冲,硬生生连冲了三次,才打破冀州步卒的薄弱处,带人冲进了林子,其后被郝昌追杀的前军骑兵也尾随而来,但仅余百十破胆残骑。

奈何这种团聚并不是苏恕延想要的,林子充当阻碍能抵挡片刻不假,也能相对迟滞冀州步卒的合围,但仅仅只是迟滞而已,被再次围住依旧是板上钉钉。

倒是面对冲进林子的冀州步卒,乌桓人终于有了还手的机会,弓射和杀马为墙,两者交替进行。

郝昌杀的满脸是血,勒马在林子前,瞧着乌桓人杀马为墙,有守林待援之心,即刻血剑一挥。

只见冀州兵押着十个乌桓俘虏走到了林前,郝昌的血剑向下一挥,十个人头便滚落在雪地里。

嗅着血腥的郝昌冷声道:“劝降!”

瞧着林前的滚滚人头和无头尸,林内的乌桓人望之无不胆颤,战心溟灭。

侥幸活到现在的迄木拓壮着胆子提醒道:“苏恕延首领,冀州军在劝降!”

苏恕延闻言大怒,一脚蹬开迄木拓,扯着嗓子壮胆道:“怕什么!我的身后就是段部和宇文部的骑兵,后面还有幽州军,本首领不信对面的冀州军敢多留。

顶住,咱们就能中心开花!

待友军骑兵来,咱们就能反围冀州军,到时候弟兄们都能在将军府获赏。”

扫视底下人,皆是目露惧色,苏恕延知道再不拿出点实际的,刚靠虚的笼不住人心,说不定很快就有想活命的人,拿他的脑袋去林子外当投名状了。

苏恕延紧接着喝道:“只要熬过今天,活下来的每人老子赏十只羊!一个女人!”

终于这看得见的赏,暂时按捺住了底下人眼底里的跃跃欲试。

等了片刻,瞧着林子里的乌桓人吓不出来,亲卫队长提醒道:“校尉,咱们是不是要派甲士进去清扫,时不待我啊。”

郝昌颔首,下令道:“顶盾,进。”

就在郝昌准备进攻时,只见身后有哨骑快马奔来,面上尽是惶恐,一停马便慌慌张张的说道:“校尉,我军西面有大股胡骑正在绕行,直奔南去。”

郝昌眉毛皱起,急问道:“有多少骑?”

“两拨骑兵刚过,千骑有余。”

郝昌呢喃道:“千骑?幽州骑兵居然来的如此之快!但不解此围,而是南奔,这是为何?”

话罢,就见哨骑又至,勒马后急急报道:“校尉,我军东面有胡骑正在绕行,奔南而去,不知其踪。”

“东面也有!”

郝昌慌了神,难道自家正在被合围?赶忙追问道:“可看清楚了?人数可多?”

“雪地茫茫,胡骑速行,瞧的模糊,估摸五六百骑是有的。”

这东西两向的骑兵加起来有千数,却不来解眼前的乌桓之危,反而是奔南而去,他们是要干什么!

突然郝昌脊梁骨涌上一阵寒意,暗道幽州军好大的胃口,竟是要将我军的这万余主力一口吞掉。

郝昌抬头望了眼林中之蹩的乌桓骑兵,不甘的大吼一声,下令道:“所有弓弩往林中齐射两轮,大军即刻撤围,直奔界河大营。

骑兵随我殿后阻敌。”

“诺。”

林中,苏恕延趴在温热的马尸上眺望着冀州军,他的周围,乌桓人正一个个掏空马尸,准备临时的躲箭处。

“晋人的箭来了!”

不知是谁提醒了一嗓子,苏恕延赶忙扭身一滚,鸠占鹊巢般钻进了血腥扑鼻的马腹。

只听一阵咚咚作响,有着树林遮挡,被筛过一波的箭矢不断落下,又是带走了几十条性命。

箭落刚停,苏恕延立刻钻出马腹,准备血战求活。

奈何放眼望去,林外只余被上万只脚踩烂的土地,正在被雪花争相掩埋。

被踹出去探查的迄木拓瞧见了冀州军撤退的尾巴,扭身傻里傻气的说道:“晋人居然撤退了,天神显灵了。”

突来的劫后余生,让乌桓人脸上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笑容,他们居然,居然活了下来,简直是神迹。

害怕冀州军跟眼前这般,再次突然回来的迄木拓,一把抱住苏恕延的大腿,恳请道:“首领,咱们赶紧撤吧。”

“对,趁着这个机会撤!”

“咱们替王俊流的血已经够多了,回家!”

“都回家!”

能当上首领,苏恕延的判断还是在线的,他想了想,问道:“冀州军能在如此优势下直接放弃,你们说他们是在怕什么?”

“难道是幽州军到了!”

苏恕延笑道:“不错。冀州军步多马少,怕的就是被幽州骑兵追上,能退的如此果断,必然是祁弘已经在调兵合围了。

你们说,这到手的功劳,咱们就白白放弃了不成。”

眼见贵族们还在犹疑,苏恕延伸手一指,又道:“瞧见那些没被收走的战马了没,他们撤退的是如此匆忙,现在只要坠上去,就是功。”

话罢,苏恕延率先走出林子,重新拾上哀鸣主人的战马,与亲卫和本部人马,打马小跑了上去。

“总不能受难咱们都扛下来了,分肉时没咱,走!”

“唉!走!”

除了百十人没去,其余人居然都跟上了苏恕延。

又跑了一圈的段匹磾勒住了汗如浆出的战马,瞧着东面看不见的地方,嘴角翘起,这跑马驱敌,虽不如冲杀来的爽利,但贵在挑拨人心态的窃喜感拉满。

瞧着左右,段匹磾吩咐道:“不要让马着凉,歇息一番,继续。”

“诺。”

“主人,探马回来了。”

段匹磾像个即将要开奖的孩子,等不到探马回来,就迎了上去,急问道:“快说,快说,冀州军动了没有。”

“不出所料,冀州军放弃了合围乌桓骑兵,转而急行军往界河大营处奔进。”

段匹磾拊掌道:“妙极,妙极,这郝昌果然如宇文家哥哥所说,被调动了起来,苏恕延的围解了,咱们的目的也达成了。”

感受到局势鼓舞的段匹磾当即下令道:“各部启程,咱们再兜一圈,给冀州军提提速。”

“诺。”

郝昌勒马在一处土坡上,眺望着加紧步伐南进的步卒行伍,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这里面不仅仅有对大军能否逃出生天的忧虑,也有对上头如何交代的担忧,仗打了半截子,你嘴上说伏击了乌桓骑兵,斩杀千余,却没有首级为证,谁会信你的空口白牙,想到此处郝昌真是感觉心里窝火至极。

抬头瞧着西边探马奔来,郝昌心里期盼着能有好消息,自打一撤围,他便迅速加强了东西两向的监视,寄希望于能第一时间得知幽州骑兵的具体动向。

哨骑勒马禀道:“校尉,我军东面再次过了拨骑兵,加起来四五百骑。”

听到这的郝昌脸都黑了,他摆摆手,让哨骑再探再报。

不多时,哨骑再至,禀报道:“校尉,我军西面又过了两拨骑兵,不下千余。”

郝昌面色凝重,心中粗算下来,奔南的骑兵加起来都要有三四千了,他在界河大营的留守兵力,不过五百,这如何能顶得住。

“不对,不对。”

郝昌用力锤了捶脑袋,若是幽州骑兵越过自己的都有三四千骑,聚在一起,岂不是都能冲击自家的行军主力了,这还犯得着绕路去奔袭界河大营?

直接奔袭骚扰,这股力量就足矣将自己耗死在路上了。

“不战而奔,这其中怕是有猫腻。”

警惕起来的郝昌心里有些质疑了起来,却见坠尾的哨骑又至,禀报道:“校尉,那伙被咱撤围的乌桓骑兵,又悄悄跟了上来,咱们是驱是打。”

“又跟了上来?”

郝昌现在脑子很乱,东西两向的大股骑兵南奔不战,北面侥幸逃了的乌桓骑又重新追了上来,幽州军这是在玩什么花样。

顿了顿,郝昌眼神一冷,是生是死,试一试便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