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刀毁镇
狐镇内。
千璃幻姬侧躺在地上，勉力支撑着身子，口鼻流血。
面容饱经风霜，皱纹交错纵横。
灵动娇俏的少女模样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狐妖眼眸缓缓转动，环顾四方。
曾经古朴宁静，山水相依的狐镇，已然化为一片狼藉破碎！
屋舍倒塌，道路龟裂！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断梁碎瓦，滚滚烟尘，耳畔回荡着族人们惊慌失措的叫喊，此起披伏。
尤其是那株陪伴了她千年的桃树。
树干从中断裂，已无药可医。
粗大的根系从地底翻出，蜿蜒着像是干涸河流的遗迹。
周遭静谧得可怕，山风偶尔拂过，撩动残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似是巨树最后的低语。
本来她身居塔楼，看不到四周景致。
可塔楼，已不复存在。
仅有第一层，还伶仃散落着几处残砖断瓦。
每一块破碎的砖石上，都深深镌刻着片刻前那场惨烈灾难——
那毁天灭地的一刀。
大阵崩碎！
地震爆发！
千璃幻姬身躯微微颤抖。
心如刀绞。
她自身的妖气和灵脉大阵交织共鸣。
大阵被毁后，她也受了极重的伤，是以无法维系少女娇躯，显露出老妪本相。
她心底恨极了这个人——
这个重新恢复人形，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玄衣男子。
实际上，辰虎并不是面无表情，他只不过在强壮镇定。
他现在慌得一批。
不用任何人提醒，辰虎也知道自己惹了大祸。
「任君裁处」是不好意思提了。
要不要赔钱都不知道。
最要命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出来的这种祸事的。
不是她让我用全力砍一刀吗？
这不科学啊！
自己明明是朝着天砍的，即便那三根链条上的玄奥秘术失灵了，自己也顶多把这高塔削掉半个……
怎么把整个小镇都砍没了？！
总有一种用在靶场射箭时，一箭过去，不仅靶子消失，连同整个靶场都没了的光怪陆离感。
辰虎正在自我怀疑。
耳畔响起一阵苍老的声音，却是千璃幻姬趴在远处，勉力向着自己跪倒：
“大王……不，灵尊。”
“奴家……婢子有眼不识泰山，不尊在先，出言调笑，实在是不知死活，灵尊出手降罪，婢子万死，也不敢有所抱怨。”
“只求灵尊……”
千璃幻姬要将剩下那半句‘放过族内一百单三名族小的性命’吐出，忽觉暖意扑面而来，丝缕般渗透肌理。
身上伤势竟开始痊愈，妖气也自经络深处浮起，徐徐萦绕，渐次充盈。
狐妖大惊，忙摸摸脸颊。
皮肤竟又变得紧致，虽不像一开始那般吹弹可破，但显然已不是老妪之身了。
她惊讶的抬起面庞。
这股将自己伤势愈合的妖气，显然来自于他。
曾化作魔神的男子，双手扶着膝盖，微微喘气：
“你好些了吧。”
“不好意思，只能把你恢复成这样了。”
“那个……我再去帮帮镇民？”辰虎指了指远处被地震掀翻的屋舍。
千璃幻姬心中的敌意消减小半。
“感激灵尊愈伤，是婢子浪费灵尊的妖真了。”
“定居狐镇者皆是有些道行在身上的，虽然大都是些不济事的小辈，但还不至于被断梁砖瓦伤到身子，最多受些惊讶罢了，不必挂怀。”
辰虎哦了一声，尴尬笑笑，心想不小心把人家的家给拆了，现在还能不能索要地图。
“母上？”
“母上，没事吧！”
伴随呼声，两名女子抢入视野。
一名着宽袍大袖的火红宫装，浓妆艳抹；一名着素白的绫罗长裙，略施粉黛。
自然是瑶、蔚两名嫡出。
两人一左一右，扶起千璃幻姬。
千璃瑶看了看辰虎，心中已将事情猜测出了七七八八，却缄口不语。
千璃蔚的性子暴烈一些，脱口而出：“母上，发生了什么事？”立即想起辰虎轻描淡写‘破除’自己的瞳术，当下又觉得自己问得多余。
幻姬挥挥手：
“是我咎由自取。”
“若有族人问起，便推说是地龙作祟吧。”
“灵尊但有所求，都由他，他的话即是我的话。”
她转过身子，面向辰虎，语气依旧谦卑：“灵尊，瑶儿会陪你去书库，那处书籍应有尽有，灵尊自取，呵呵……若觉得不尽兴，将瑶儿带走也可。”
“知道了，母上。”
千璃瑶满面赤红，却不是因为羞涩。
她在恐惧。
母上她……已动了真怒了。
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显是辰虎所为。
区区房舍无所谓，但坏了大阵，无疑极伤狐镇元气！
还有这株桃树……
始作俑者，是自己和芸娘带回来的。
眼下母上惧他神威，不敢妄动。
等他走后，自己即便不受极刑处置，也会被赶出仙族，沦为荒郊野狐。
最后这句多余的话，显然是说给自己听的……
……
“诺，这里就是书库……”
芸娘挽着千璃瑶，指着一处废墟，向辰虎介绍。
主母对外说是地龙作祟，因此她并不知道辰虎就是毁掉小镇的元凶，态度没有什么变化。
“……”辰虎。
高阔的大门已裂成几节。
两侧，卧着七零八碎的石狮雕塑，看其精美雕工，想必曾是用来镇守这书库大门的。
里面，层层叠叠地堵塞着各类断梁碎砖——
这书怎么看。
还有书吗！
一名蓄着长须，穿着长衫的年长硕鼠，正在一旁嚎啕大哭。
“完啦！全完啦！”
“这么多碎石头，我这把老骨头得清理到死啦！”
辰虎脸微微发红，凑近问道：
“老人家，这书库全被碎石埋了吗？”
那鼠老头听他问了句废话，也不理他，薅起一把胡子，当做抹布擦了擦脸上的鼻涕，继续嚎道：
“该死的地龙啊！”
“小老儿咒你生儿子没屁眼啊……”
芸娘见他不理辰虎，当即两步上前，玉足轻抬，对着鼠老头肥硕臀部踢了一脚。
鼠老头‘啊哟’一声，身体皮球似的向上颠了两颠，随即转过身来。
滑稽又窘迫道：
“你们干嘛！”
“小老儿都这般凄惨了，芸娘你还来捉弄！”
芸娘笑道：
“谁捉弄你来？我是来救你这糟老头了。”
她指着辰虎道：“你瞧，这位就是你眼下的救星啦！”
那鼠老头瞥了辰虎一眼，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
没好气道：
“死丫头，一天天胡吹大气！”
“你当我老眼昏花么？”
“区区一名凡人力士，要怎么帮助小老儿？”
“我现在是缺人清理这些残砖断梁，可不是缺人捏肩捶背！”
辰虎笑笑，鼓荡体内妖真，反手拔出赤邪剑，用力一挥。
呼——
一阵狂飙平地而起，发出怒号！
飓风乍起，刮得几人衣袂猎猎，睁不开眼。
两侧，破碎雕塑被无形巨力裹挟，如同有自了我意识一般，滚至一旁，码放得齐齐整整。
鼠老头眼睛瞪得溜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