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天命烛火」
辰虎脑海中回忆起千璃幻姬先前给的指示。
他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光滑如镜的黑色晶体上。
依幻姬说法，之后自己将会看见一团烛火。
人为万物灵长，这先天灵物便是以‘人’为单位显示寿元的。
也就是说，一团烛火等同于一名凡人的阳寿，约莫一个甲子。
嗡——
一圈圈诡异涟漪以触血点为中心，向四周逸散。
气机从碑面射入辰虎泥丸。
一团烛火缓缓出现，仿若燃烧在虚空中——
辰虎静静等着更多烛火出现。
然而没有。
那团烛火只燃了片刻，倏尔，火尖闪了闪，变作一半大小。
“……”辰虎。
一烛是一甲子，那么这一半大小的烛火——
“三十年？！”
见鬼！
即便对于人类，这都不是一个较长的阳寿，相当于一个二三十岁的成年人，被人说自己活不到退休了。
辰虎眉心挤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嘶……”
“早知道就不来看了。”
“这具妖躯的寿命到头了吗……”
“还是破碎神魂的原因？”
好容易接盘了一尊大妖，不应该至少活个七八百年才对吗？三十年太寒酸了吧！
来不及细想太多，辰虎放出一团妖真，将那烛火轻轻裹住，停放在泥丸宫一角。
依照主母的说法，若修为足够高深，可用妖真滋养这团「天命烛火」，令其不至于熄灭。
这样日后如果寿命增长了，也可以及时看到。
他的修为显然是够的，而且妖气磅礴无边，养再久也没什么压力。
更何况这烛火小得可怜……
「天命镜」昭示完辰虎剩余阳寿后，四周的山洞寸寸褪去。
黝黑山壁重现。
辰虎伸手再摸，只觉得粗粝坚固，却再也没有什么古怪凉意了。
千璃幻姬半倚着一株树，身后八条毛蓬蓬的尾巴荡来荡去。
不知为何，面色相较于来时略显虚弱，瞧着就像刚干完重体力活一般。
“主母面色不好，受寒了？”
“灵尊这是取笑我了，我潜修多年，要是还会染上风寒感冒这类小毛病，岂不贻笑大方。”
“那怎么？”
“许是作战时，受的内伤发作了。”
此时子夜，万籁寂静。
皎洁月光，如银纱般倾洒而下，照在两人身上。
辰虎见到自己仅有三十年寿元，加上那小妖临死前关于荧惑妖星的说辞，心中一时激荡。
千璃幻姬也始终眉头微蹙，仿佛身体有些抱恙。
回去路上，两人没怎么搭话。
一路默然，仅有两人踩在枯枝落叶上的踏踏声。
走了一会儿，千璃幻姬却突然打破了静谧：
“灵尊，「天命烛火」如何？”
“不太理想。”
“可曾将火苗保留下来？”
“保留了。”
“那便好，其实此事未必是坏事。知晓寿元将近，反倒能提前谋划，总强过临危之际，仓促应对。”
“话是这么说……但增长寿元，法子多吗？”
“当然，修道成魔，巫蛊锻体，长生的法子多了！你道林中一条狐狸，本来能活多久？”
千璃幻姬轻笑。
“而且天下无边广大，也不缺天材地宝。您看，天下九洲，这青岗洲只是其一，而这三千里碎星山，连青洲百分之一都不到！”
辰虎眼神微眯：“你之前在宴会上提及‘墨龙’时，可不是这么评价的。”
千璃幻姬嗤笑道：“那长虫除了皮糙肉厚，有什么手段？偌大天下它能走多远？岂能和灵尊相提并论！”
辰虎低头想了想，觉得千璃幻姬说得也有些道理。
这是修仙世界，又不是前世的地球，三十年可以做很多事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短！
退一步来说，这“天命镜”有无权威、准不准，他也还一概不知，没必要过分担忧。
以后的旅途中，多留些心眼就行了。
眼下真正担心的事情只有——
辰虎正准备开口求助，却听见千璃幻姬抢先问道：
“灵尊此去卫城，需不需要人有同行，一路侍奉？”
辰虎闻言，心里狂喜，面上却无动于衷：
“是什么人？”
“凡夫俗子里，颇有些人供奉我族，称我族为‘出马仙’，其中虔诚者会定期押送贡品来山中。
近日又有一大家族，前来纳贡，灵尊若不嫌弃，可以随他们车队前往卫迟。”
“可以。”
……
两人很快回到镇中，各自分开。
看着辰虎渐渐走远。
狐妖眸中，怨恨的微光一闪而逝。
那场战斗中，铁背王身后的‘荧惑妖星’失去控制，最后和辰虎背后的巨剑合而为一，她也看见了。
结合辰虎各种匪夷所思的表现来看，他必定便是这「荧惑妖星」！
此外，「天命镜」的结果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
“为他开启这「天命镜」，耗去我两年寿元，倒也不算白搭。”
“害得我虚弱不堪，每走一步都吃力，他自己却没事人一样。”
“你虽中途折返救了氏族，可即便没你，也有人能对付熊大。”
千璃幻姬看了一眼巨树残骸。
“阿桃之死的账，我可还没有算……”
一夜无话。
数个时辰后，朝阳升起。
林中，日光斑驳，洒下几缕金芒，落在辰虎的脸上。
辰虎蜷在树桠上，双眼微闭，玄衣凌乱，随着微风轻轻晃悠。
“大王，该出发了。”
辰虎双眼猛地睁开，结束假寐。
翻了个身，轻盈地从高树上跃下，落地时，竟未惊起一片落叶。
“大王真是好身手！”
面前，一位锦衣公子卓然而立，面庞白皙如玉，五官阴柔。
辰虎拍掉身上的枯叶，笑道：“基操。”
凝聚妖真打量时，这‘锦衣公子’的俊美五官、华贵衣饰均如烟尘般轻缓浮动。
赫然是幻术化成的人相。
修为颇低，不像芸娘、瑶、蔚等人，是修出的人形。
应是主母安排来接洽自己的狐民。
“阁下，想必就是主母说过的胡图图？”
“正是。”
稍稍寒暄，两人向镇外走去。
狐镇是狐族机要所在，等闲不会让凡人靠近。
胡图图一介普通狐民，身无法宝，远不及千璃瑶，有一驾黄绿小辇可供驱乘。
只能加速步行。
两人身裹妖气，步履生风，不消片刻，已没入密林深处。
不远处，芸娘搀着千璃瑶出现。
她狡黠笑道：“小姐，既舍不得，为何不送送大哥？我们三人还有场戏在身上呢！”
千璃瑶俏脸微红，叱道：
“胡说什么。”
“此处又没有族民，母上也早已看破，还做戏给谁看来？”
芸娘提及了三人间的戏码，她不由地想起那天——
强劲有力的臂膀如同铁箍般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不容置疑，不容挣脱。
她轻咬下唇，试图让自己镇定，可那晕红却不听话地从脸颊一路蔓延至耳根。
这男子毁了狐镇，还害自己险些被母上处死，为何心中会有些挂怀？
因他也曾两次三番救下自己吗？
还是因他半路折返拯救氏族？
亦或者是……世间妖族，都天性爱慕强者呢。
男子渐渐行远。
林间荡起一抹微风，轻柔得如同情人的低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