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螭吻
听到是小姐发话，唐武使等人这才犹疑的撤开身子，重重的诺了一声。
秦舞阳扬了扬下巴，狠狠的怼了唐武使的一拳，接着凑到对方耳畔问道：“让你帮我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唐武使会意的干咳一声：“回公子，那个叫樊於期的还没有消息，不过倒是打听到了荆轲的下落。”
“荆轲？”秦舞阳险些惊呼出声：“说说看！”
被秦舞阳几顿酒局收买的唐武使思忖道：“几个月前，此人在榆次与盖聂论剑，闹得满城沸沸扬扬的，不过风声大雨点小，两人还未拔剑，那荆轲就被盖聂一个眼神吓的落荒而逃了。”
榆次论剑？
果然一切都在按照历史的轨迹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史记·刺客列传》中还记载这个家伙被盖聂一眼瞪出了榆次后，又跑到邯郸与鲁勾践博弈，结果一言不合又与鲁勾践吵了起来，想必现在很快就会进入燕地了吧。
对于这位在历史上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大刺客，秦舞阳内心多少还是有些好奇的。
“公子，这家伙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要不要我们去赵国把他抓来？”
秦舞阳摆了摆手，没有说话，径直迈进了听雪楼。
这座饱经风霜的楼阁，让秦舞阳联想到了当年武则天举全国之力，命薛怀义于明堂北侧打造的那座气派恢宏的通天浮屠！
史料记载，为了打造通天浮屠，朝廷日役万人，采江岭之木，数年之间消耗白银万亿计。
传闻此楼高三百米，共计五层，行至第三层时便可俯视整座明堂。
“只可惜，御医沈南璆得宠，薛怀义心生记恨，一把火烧了通天浮屠。”
“不过沈南璆献给武则天的那本《肘后备急方》的确称的上一本千古奇书，当年还名不见经传的屠呦呦，只是参透了其中的十八字真言，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治久虐。便成功研究出了青蒿素，一举拿下诺贝尔奖。足见中医并非只有可用之药，无可通之理，只不过是常人难入，更难精罢了。”
不免有些唏嘘的秦舞阳一边登楼一边自言自语。
听雪楼一至三楼具是各式各样的简牍和帛书，古朴肃穆的楼阁内充斥着厚重的油灯味，以及大量的青铜器。
晦暗的色调，多少让人有些心生压抑。
行至第四楼时，秦舞阳在正中心看到了一个让他穿越以来无比震惊的东西！
一只青铜螭龙！一只摆放在某种神秘阵图中的青铜螭龙！
他之所以震惊，是因为他见过这条青铜螭龙，只可惜不是在国内，而是在海外。
他记得在后世，坐落在北易水和中易水之间的燕下都遗址，出土了大量以饕餮纹为母题纹饰的燕瓦当与青铜器。
而饕餮纹在殷商时期以怪诞，可怖的狞厉美来象征神权和王权。
到了战国时期，代表姬周正统的燕国继承了周王室的主要族徽饕餮纹。
其中在燕下都就出土了一件让人记忆深刻的青铜器。
1914年在易县挖出了一尊神秘的青铜螭龙，只可惜这尊青铜螭龙却被以400银元的价格转卖比利时，现存于阿布扎比卢浮宫内成为了那里的镇馆之宝。
这只青铜螭龙外貌独特，背生两翼，双眼炯炯有神，口中獠牙外露，前足似鳄鱼，后足似虎豹，皮肤鳞片质感栩栩如生，仿佛要腾空而起，据史料分析，这尊青铜螭龙极有可能是燕国某宫殿中的装饰品。
“……这玩意原来是我老秦家的东西啊！”
此时的秦舞阳只觉得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他手足无措的抚摸着这尊在后世流亡于海外，久久不能回家的青铜螭龙，心里五味杂陈。
没想到再见面，会是在两千多年前的今天。
只是在秦舞阳与螭龙对视的一瞬间，那螭龙凸出的眸子好似突然乍现出一抹青光！
秦舞阳仿佛看见了四周的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然后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疯狂下沉，整个人如坠深渊般堕入了黑色的汪洋之中！
秦舞阳感觉只有思想可以支配，在他的意识里，自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就像是来到了警幻仙子的太虚幻境。
与此同时，秦舞阳听到了虚无之中传来一阵空灵的声音。
“人并不是自愿来到这个世上的，你的样子、你的出身门第、甚至连你的名字都无法选择，可谁又在乎你想不想来到这里呢？”
“谁在说话！”
秦舞阳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这道声音太过真实又太过莫名其妙！
“每个人都一样，无时无刻不是活在痛苦和欲望之中。
从小励志于学，二十弱冠、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从心所欲！
十岁该干嘛，二十岁该干嘛，仿佛到了三十岁不成家立业就是天大的罪过，不孝有三无后最大，你听听！人生而自由，可无往不是枷锁！
所以人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你短短的一生又是为了什么而活？
如果人活着只能给这个世界留下一堆没有感情的文字，那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所以你渴望永生吗？获得永恒的时间和生命，去好好的感受这个世界！去思考人为什么而活！”
“谁！到底是谁在说话！”
秦舞阳歇斯底里的呐喊着，他拼命在虚无中狂奔，好在那个奇怪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太久。
直到阿姐秦虞的声音在他耳畔悠悠响起。
“屏气凝神，不要胡思乱想。”
“嗡！”
双眼赤红，口水外溢的秦舞阳只觉大脑如遭雷击，刚才好像是被鬼上身了一般，猛然惊回神来，匍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看着眼前愈发诡异的青铜螭龙，秦舞阳被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上了顶楼！
“姐！姐！姐啊！”
看着吓到屁滚尿流的弟弟，秦虞掩嘴偷笑。
手中拈起一枚棋子，嘲笑道：“下次还要上来吗？”
秦虞一袭宫缎素雪娟裙，乌黑浓密的秀发被一根青翠欲滴的竹节随意束着，面容高贵典雅，肤如雪，眸如玉，体态生的极好，就静坐于堂间，如诗亦如画，只可惜清澈明媚的眼角下却生了颗并不讨喜的滴泪痣。
仿佛对于眼前这个记忆里的姐姐，秦舞阳打心里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
“姐，我不担心下次怎么上来，我现在更担心待会怎么下去啊！那尊青铜螭龙到底是什么东西！”
刚才就像吃了菌子似的，不然秦舞阳实在无法解释刚才的现象，难不成还真像贾宝玉那样，误入了警幻仙子的太虚幻境不成？
秦虞答非所问道：“天下名剑谱排名第三的天龙其实并非是一把剑，而是九把剑。”
九把剑？
秦舞阳被阿姐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搞得一头雾水，这和那尊青铜螭龙有什么关系？
“天龙九剑是以龙的九子而得名，分别是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霸下、狴犴、负屃、螭吻。而魑吻是我们秦家世代相传的宝物。”
“螭吻？刚才那个是螭吻？”秦舞阳大为震惊：“那玩意不应该经常被安置在屋脊上避火驱邪的吗？再说了，那也不像一柄剑啊。”
秦虞摇头轻笑：“听说阿茶愿意教你习剑，所以这几日她特意去了趟辽东，从父亲手中帮你把那柄魑吻讨要了回来。而你刚才看到的那尊青铜螭龙，不过是陈放魑吻用的剑托而已。”
什么？那居然只是一个放剑用的剑托？
“可一个放剑的剑托，怎么能让人致幻呢？”
对于这个问题，秦虞避而不答。
并未深究的秦舞阳突然恍然大悟道：“姐的意思是要把魑吻给我吗？”
秦虞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那本来就是要传于你的，若不是你从小就犯浑，不争气，说不定现在也是一位用剑高手了。”
秦舞阳努了努嘴：“姐，哪有你这样说自家弟弟的？”
妙龄女子轻笑又轻咳，生怕将肺气传给了弟弟，故意撇过脸去，黛眉微蹙。
收敛心神的秦舞阳面色凝重的喊了一声快让我看看。
如果肺结核已经达到非常严重的地步，它的病症慢慢会浮于表面，在肌肤上会有结节性的红斑。
所以秦舞阳一把拉过阿姐的手臂，轻轻将宽袖卷起，好在洁白无瑕的手臂上并没有异样，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何时学会看诊了？”
秦虞知道几日前，弟弟救过一对赵国兄妹的事情，可是还未等话问完，又被冒失的弟弟捧住了小脸。
这家伙还真是胡闹，竟要作势扒拉自己的眼珠子，嗔怒的秦虞刚想拍开对方伸来的大手，却被这个从小欺负到大的弟弟厉声制止。
“别动。”
秦舞阳扒开阿姐的双眼仔细的查看，然后自言自语道：“没有结节性的红斑，结核分枝杆菌也没有通过血液循环侵入眼部，引发角膜炎，还好还好。”
“来，张嘴看看。”
一脸不可思议的秦虞俏脸实在精彩：“别闹了，姐这病灶会传染的，燕国最好的上工都看不好，你自小就不爱看书，哪里懂的什么医理？”
秦舞阳瞥了对方一眼，秦虞只好乖乖照做：“啊……”
“把舌头伸出来。”
一向端庄持重的漂亮女子，哪里做过这般离经叛道的丑态，当即小脸羞的通红，好在是自家弟弟，若是换做旁人，非要刺瞎他的眼睛不可。
秦舞阳似有深意的点了点头：“一个月前，我不是让府上将一日两餐，改为了一日三餐吗，阿姐是不是没有按时吃饭？”
秦虞微微一怔，自己没有按时吃饭也能看的出来吗？
“姐舌色淡白，多半是脾胃虚弱引起的气血不足，舌部血液循环不畅，所以才会出现舌色淡白的症状，”
年轻公子一边说着，一边搭在了对方的寸关尺上。
“不要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我不光知道你没有按时吃饭，还知道你昨天还吃了大量的青梅，所以是哪个庸医让姐把青梅当药吃的？”
这下秦虞可彻底呆住了，之前府上便请了很多上工来诊治，可无一例外，这些人都开了相同的一剂方子，便是多吃青梅。
自己也如实照做了，不说有多少好转吧，每次身体不适时，吃上几颗，总觉得会舒坦许多。
“你怎知……”秦虞话未说完，便被对方打断道：“不过也是，肺结核会出现咳嗽，痰中带血、疲乏、食欲减退等症状，而青梅刚好有生津止渴、健胃消食、消除疲劳的作用。”
“但是青梅中含有丰富的膳食纤维和多种有机酸，过多食用会导致对其他食物的需求量降低，进而出现营养物质缺乏，还会引起胃肠道不适，这不光对姐的病情没有好处，甚至还会加重病情。”
秦虞哪里听得懂什么膳食纤维有机酸，不过不明觉厉，已然被弟弟刚才这段说辞给唬住了，试探性的问道：“那还有得救吗？我没事老咯血，是不是活不久了？”
秦舞阳噗嗤笑出声来，却被一脸嗔怒的秦虞作势打了一巴掌。
“姐的确得了肺痨，是由结核杆菌引起的慢性肺部感染，而姐症状属于肺阴亏损型，若想彻底根治，以现在的技术水平几乎是不可能的。”
听到这个回答的秦虞明亮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去，对于一个常年疾病缠身的人而言，她比任何人都想要一具健全的身体，毕竟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不过阿姐比那位弱柳扶风的林妹妹要好多了，而且你的咯血和肺痨也没有多大关系。”
秦虞蹙了蹙眉，她自然不认识什么林妹妹，但是自己经常咯血可是事实，难不成自己还有别的隐疾？
人总爱多想，自己吓自己，这一吓不要紧，又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年轻公子当即也不敢再吓她，娓娓道：“姐是不是经常恶心呕吐，消化不良，甚至食残发黑。”
被对方说到隐晦处的秦虞难免有些羞涩，毕竟谁在出恭时，会特意看自己的食残是黑还是……
“你……你怎么知道。”
我正儿八经老中医，怎么可能不知道：“姐不光饮食不规律，睡眠也不规律，情绪经常大起大落，精神焦虑，体内儿茶酚胺大量分泌，胃粘膜缺血，加上平时不吃热食，所以恭喜姐，你不光有肺痨，还得了急性应激性胃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