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人床(四)
四目对视,陆半生和床底下的人双双一个哆嗦。
很快,陆半生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那人不是泡在酒里的。而是抱着个白酒瓶子,冷冷的看着他。
那人不是个大人,是个小孩。确切的说,就是昨晚那个私闯他房间,盯了他两个小时,早晨还差点把他眼睛戳瞎的川渝妹子裘红叶!
看看裘红叶,再看看她怀里的酒,陆半生一下子都懂了。
“你偷老师东西!我告老师去!”
说话间,陆半生离开床底,快速往屋子外走。
陆半生已经很快了,可他没想到,那床底下的裘红叶速度更快!
小丫头见陆半生转身,也急了。竟然和条蛇一样,伸出手便把陆半生的手给拉住了。
而后她狠狠一拽!陆半生非但没能成功从床底下逃走,反而还被这丫头给拽进了床下的昏暗世界,并用试图封住他的嘴。
这个时候,陆半生才发现,这丫头身手极其了得。不仅仅是力气大,而且骨骼还特别柔韧。
毫不夸张的说,裘红叶整个人,就和条蟒蛇一样。
被这样的人缠上,陆半生心里非常生气,也非常郁闷。
他不懂,不是说吉宅能改祸成祥吗?可为啥刚搬进来两天不到,自己接连遇见的都是糟心事呢。
尤其是身边的女娃,二十四小时不到,缠了自己两次。
赵月娥是身体壮,有优势,他推不开。
这个家伙则是身体柔,有优势,他也推不开。
除了身体上的吃亏,陆半生心里也很有一种吃亏的愤慨。
毕竟,这丫头平常不让别人碰。谁敢主动动她,她不是甩脸子,就是戳眼睛。
可到了她自己,凭什么想缠谁身子,就馋谁身子?
尊重不应该是相互的吗?
她凭什么双标!
越想越气的陆半生越气越想。到后来牛脾气上来,手上和脚上的力量也就渐渐加大。
他心道:既然甩不开,那就不甩了!大不了和你这丫头拼了!
于是乎,两个人在顾老师的床下,死命的缠斗起来。
陆半生和裘红叶打,是她到目前为止,打过的最困难的一架。
因为那丫头独特的身法,让陆半生始终拿捏不到其要害。却反而被人家渐渐锁死了喉咙。
那种感觉,就和一条橡皮筋玩摔跤一样。
越缠越紧。
在这种情况下,陆半生不能说节节败退,但也很难以招架了。
因为很吃亏,陆半生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死在裘红叶的怀里了。
他不甘心呐。
他才八岁。
他和赵月娥还没洞房呢……
……
痛苦中,陆半生在一点点的失去主动权。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了。
随后房门缓缓开启。
陆半生快要被勒死的时候,听见这样的声音,心中顿时重燃斗志。
他知道,这八成是顾老师回来了。
只要自己能发出声音,那么顾老师肯定会来床底下救他的。
此时,陆半生的手脚虽然都被这小妮子缠的死死的。但嘴还能动。
所以,他一边望见那渐渐打开的门缝,就赶紧张嘴呼喊道:“师……咕噜,咕噜,咕噜……”
陆半生突然就喊不出来话了。
因为这个时候,困着陆半生的小妮子也从床缝里看见有人进屋了。
裘红叶或许不会说话,但她俨然一直知道,眼前这男孩一开口,外边的人肯定能知道床下正在发生什么。更知道自己即便再厉害,也只是个八九岁的丫头,并不能和顾老师这样的成年人对抗。
所以,在陆半生即将开口呼救的瞬间。她情急之下,依托自己异常柔软的身段,于床铺下甩了一个“一字马”!
“啪叽!”
随着一字马成形,裘红叶的脚直接招呼在了陆半生的脸上!
封堵住了他的喉舌!
她这一踢,让陆半生整个人都毛了。
因为到了这个时候陆半生才发现,别看这个丫头平日里表面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可可爱爱的,出门居然不穿鞋!
真就一点儿都不讲卫生呀!
被人打脸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好。
而且还是以这种羞辱的方式打。
女鬼都没这么对过他。
气急败坏的陆半生没受过这种委屈,一时恨的狠了。
顺便也做出了过分的回击!
既然被对方捂着脸,说不出话,也甩不脱,那就索性不说也不甩了!
陆半生张开嘴,忍着强烈的恶心,选虚晃一招,露出牙齿,然后趁着对方封堵尾随着追过来的片刻喘息,反向而动,找到棱角,狠狠的冲裘红叶咬去!
“啊呜!”
陆半生反向进攻的这一口,咬的裘红叶脸色巨变,痛苦异常,如堕地狱。
如果不是裘红叶不会说话,她自己就会嚎啕的叫出声来,让人听见。
痛苦中,裘红叶也在反击,她用另一条腿的膝盖狠狠的踢了陆半生的肚子几脚,但陆半生发狠之后,就和条疯狗一样,丝毫不为所动!
满脑子,陆半生只有一个想法:你不是喜欢一字马吗?你不是腿法厉害吗?那我就在你最厉害的地方盖个戳!
我陆半生就算是死了也要恶心你!要让你这辈子对这我到恐惧!要让你这辈子都带着我的牙印走路!
你这一辈子,都要为踹我这一脚付出代价!
啊呜!
对等的痛苦中,两个人竟然形成了某种均势。
一时间床铺下暗流涌动,却又没有声响。
也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敲门的人,终于走了进来。
进屋的人先向床铺这边走了几步。
随着救兵靠近自己,陆半生似乎只要发出一两个声符就能获救。
可真当他鼓足勇气,准备松口,试着想再发出一两个声符的时候,却又愣了。
因为这个时候,陆半生发现那靠近床头的人,竟然穿着六耳麻鞋,还打着绑腿!
这是道士的打扮!
所以,陆半生几乎是立刻便明白了过来。眼前这个闯进顾老师房间的人,是他的师兄裘正道!
这下子,孩子脑补并捋顺了“因果链”。
裘正道让自己的徒弟给顾老师下辣椒,把他弄的窜稀。然后趁空挡进来偷东西。
和上回一样,裘正道照例先让自己的徒弟进来偷。可因为阴错阳差被陆半生堵了。迟迟不能出来。于是他急眼了,便来自己偷!
这对师徒,忒不要脸。但无奈陆半生得暂时忍着。
因为陆半生明白,自己只要出一丁点儿声音。那裘正道就会闻着味过来。
陆半生见识过裘正道道法的诡异。而且他现在连一个裘红叶都对付不来。再加个裘正道,他怕不是会当场死掉。
陆半生不知道这对师徒先后来这房里到底找什么。但他知道此时此刻,攻守异势了。
原本最希望发出声响的人,从陆半生变成了裘红叶。
所以,陆半生为了阻止裘红叶发出动静,嘴里咬的越发死,手上抱的越发狠。纵然自己都快要和那小妮子黏成双面胶了,却也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一句话,绝不能让你动!
相比于陆半生的激动,裘红叶的处境则惊恐的多。
她也看见自己师父进来的,但不知道是因为没和师父商量好,还是因为多年的耳聋已经让她忘了怎么发音的原因。她就只知道用膝盖更狠的顶着陆半生,只知道越发咬牙切齿的和陆半生对视。
两个人都对视和敌意着。
他俩斗的是如此凶狠,即便隔着脚指头缝,两个人的眼睛也在放电,眉毛也在互相问候,互相碰触,互相打架!
……
“哎。怎么找不到呢!”
就在陆半生和裘小红拉扯的难解难分时,床外边的裘正道连连发出困惑。
“这老小子,把宝贝放什么地方了……貌似他这儿这能放东西的,就床底下?”
自言自语间,裘正道望着顾老师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
然后他很快否定道:
“不可能!好歹他也算是个宗师,藏宝贝不可能这么随意,要不然我都看不起他……”
说话间,裘正道不由得露出了狡诈的笑脸。
“哼哼,师弟呀。你一定想不到,我今晚炼化的宝贝,可是鼎鼎大名的【滴血扇】。这宝贝,专门破你们儒宗的风水法阵!让你藏匿的宝物,无所遁形!”
说话间,裘正道伸手入怀,将他新炼制的“道器”取了出来。
那确实是一只柄扇子。一柄纯白色,没有任何笔墨修饰的扇子。
望着那扇子,裘正道嘴角抽了一搐。然后十分得意的咬破中指,用自己的鲜血涂抹在那扇面上。紧跟着掐诀念咒,发动念力。同时口念心决,开始探宝!
【三时生门在卯乙,五时死穴位戌干,天门阴极阳首处,地门背枯不向荣。其位舍屋接长远,藏宝易在生门间……】
诡词念必,裘正道眼前扇子上的血液仿佛活了一般,快速的扭曲,变化,最终在扇子上呈现出一副只有他才能看懂的图形。
“这图形的意思是……”
裘正道瞳孔猛收,旋即失声:
“我艹!”
望着那血图,裘正道冷汗直流。
因为他掐诀念咒之后,突然算出自己师弟这房子里不光住着他一个人,藏着一件宝。还盘踞着一条红莽,和一条巨龙!
最关键的是,这一条长莽,一条巨龙,此刻就窝在顾汉儒的床底下,互相掐架?!
“这怎么可能?!”
望着那图,裘正道整个人都惊傻了。
按照道宗的理论,长莽为大妖,巨龙为神兽。这两样东西要想抓住,没个百八十年道行,几十件法宝和一两亿的启动资金,根本搞不定呀。
可,可顾汉儒不但抓住了,丫的还这么随意的藏在床底下?
这特么是人能办的事儿?
“扇子被我炼成残次品了?”裘正道望着这可怕的信息,首先怀疑自己。
他拿着扇子,反复观看,对自己的手艺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可偏偏这个时候,被陆半生咬到剧痛的裘红叶再忍不住,猛地痉挛了一下,终于让床发出“咕咚”的一阵声响。
“我的天!”
这一下动静,吓的裘正道差点背过气去。
床下,真有活物呀?
难道确实有蛇,有龙?
因为扇子的指示和自己对龙蛇的恐惧,裘正道开始惶恐了起来。
起初他不想也不敢往床底下看。
可他毕竟是个道士,一辈子降妖除魔,请神送鬼,却还没见过真正的蛇妖龙神呢。
所以……看一眼?
裘正道毕竟是个迷信的人。在决定看了之后,也没有立刻行动。
思前想后,他先对着那床底下,行及其虔诚的三跪九叩,然后双手合十道:“二位大妖正神!小人无意冒犯哈。就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说完,裘正道又强调:“你俩要是找我师弟复仇来的,可别连带上我,您要是被我师弟抓住的……万一逃出去,记得晚上咬他屁股!那地方是他的死穴!放心,我也绝不帮他。”
说完话,裘正道对着床下又磕了三五个响头。然后才敢颤颤巍巍的把手伸出去,撩开那床单。
然后……
六目相对,分外尴尬。
“你们,两个……”
看了半天之后,裘正道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徒弟,不知道何时竟然和自己未来的徒弟玩到一起去了。
而且看这个姿势……两个人玩的还很高难度呐!
望着打的难解难分的裘红叶和陆半生。裘正道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自己昔日那连手小指头都不让外人碰的好弟子,怎么能以这种方式和陆小子在一起呢?
关键的是他俩才认识不到一天,早晨还势同水火呢。这怎么晚上就……真势同水火了?
虽然看不懂,但裘正道感觉很震撼。而且心里还有点小窃喜。
毕竟他两个要是能处好,裘正道感觉自己收第二个徒弟的事情,也算是板上钉钉了。
因为这些乱糟糟的想法作祟。裘正道在短暂的震惊后。很快笑了。
然后他在二人或激动,或惊恐的目光中,吩咐他俩道:“怎么能在师叔的床底下这样乱耍。不成体统!现在的年轻人……我不管你们俩谁先主动的。总之赶紧给我出来,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说完话,裘正道起身离去。
听了这话,陆半生和裘红叶双双郁闷了。
一个心想:这特么是人说的话?
一个心道:师父说的啥?
虽然各自想的不同,但他俩都明白了,貌似这件事,裘正道不管。
因为裘正道的做事不管,裘红叶和陆半生一下子就都没了继续掐架的劲头。
可就在这半死的二位即将有松解的趋势时。意外又发生了。
“咕嘟,咣当!”
那是院子大门开动的声响。
陆半生听出来了,这一次真是顾老师上完厕所回来了。
而也随着这声音。原本已经离开床,但还没走出屋子的裘正道去而复返。
他一个扎猛子,也藏进床下,加入了陆半生和裘红叶的队伍。
裘正道身体一边和个大泥鳅一样不停的往床里边供,一边催促陆半生和裘红叶道:“你俩给快我让个地!要是让姓顾的看见我,你们师父的老脸就没了!”
他还有脸?
陆半生感觉自己只看见了一面厚厚的城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