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影史最佳表白
《阳光灿烂的日子》是部青春片。
在马杭的印象中，应该是华语影史最好的青春片，没有之一。
救命钱到账，《阳光灿烂的日子》立即恢复拍摄。
后来剧组又从港岛的嘉禾公司那边搞到300万港币，使得电影在杀青之前都没再遭遇财政危机。
吃一堑长一智，姜纹也不“挥金如土”了，拍摄走上正轨。
这下子，压力来到了马杭身上。
因为他是电影的男主角，贯穿首尾戏份最重，再也不能像一开始那样轻轻松松。
好在姜纹早有准备。
比如马小军在米兰家附近的屋顶终日游荡那一段，取景地点是铁狮子胡同的段祺瑞执政府。
“我要怎么走？”
“随便走，想怎么走怎么走。你走你的，我觉得合适就拍。”
姜纹没有给任何具体的指示，马杭就这样上了房顶。
既然他都那样说了，马杭就自己发挥，把能想到的方式挨个用了一遍。
结果姜纹依旧毫无表示。
马杭只得继续，而且是毫无方向的继续。
就在那屋顶上来来回回溜达了不知道多少圈，百无聊赖之后累的靠倒在烟囱上。
一直到夕阳西下天边一片金黄，终于听到了召唤。
“行，你下来吧。”
就这样，马杭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机的，也不知道拍了多久，姜纹好像还挺满意。
这种拍法，大概除了废时间就是废胶片。
不过姜纹的作风大家已经见怪不怪。
电影中米兰第一次出场是马小军擅自闯入了她的家中，用望远镜透过蚊帐发现了她的照片。
就为了这张照片，姜纹用了两本胶片拍了十万格。
确保观众能够像马小军一样，只一眼就被这个神秘的米兰牢牢吸引。
马杭瞅这架势，果断提出一个建议。
“老姜，入秋之后天气就凉了，我看你这样子肯定得拍到冬天去。”
“故事又是夏天的故事，我们得穿着单衣满地跑，到时候不得冻成狗？”
“你这么的，要不把什么下水淋雨的戏先拍了吧。”
反季节拍戏，对于专业演员来说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好抱怨的。
不过有条件的情况下，当然最好是别折腾人。
姜纹也把他的意见考虑进去了，因为冬天跟夏天的街景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趁着气温没下来，把容易冻着的戏先拍了。
还有一场是重中之重，就是马小军跟米兰雨夜表白。
这里是全片的转折点，由于刘忆苦跟米兰日益亲密，马小军看在眼里苦在心里。
有个前情是：马小军在生日宴上为了米兰跟刘忆苦大打出手，末了又话锋一转说好像那天什么也没发生，所有人都高高兴兴的。
如此超现实的反转推翻了前面一整个故事的基础。
有人说，米兰就是于北蓓。
也有人说，米兰根本不存在，是马小军想象出来的。
至少可以确定一点，米兰跟马小军从未像后者记忆中那样亲密过。
虚虚实实中，道心破碎的马小军冒着倾盆大雨骑车去找米兰，路上又掉进深坑里，他满脸污泥大喊米兰的名字。
这场戏是在夜里，雨自然是造的。
凄风苦雨，为了营造马小军内心的悲愤，姜纹安排了几个人到坑沿边上，每当他想爬上来的时候就一遍遍把他推下去，如此反复。
姜纹极有耐心，有时候好戏就是磨出来的，这一场尤其马虎不得。
《阳光》里马小军大部分戏份是比较生活化日常化的，好演。
这是他第一次爆发，是他情绪最为外放的时候，马杭一下子遇到了瓶颈。
要么是力度不够，要么是太过戏剧化，就是夸张、假。
夜色越来越深，姜纹一遍遍重来。
情绪跟生物钟有关，何况拍摄卡壳也是无形的压力，马杭逐渐焦躁。
就像一个压力阀，不知道到哪一个点就会喷发出来。
又是一次重来。
绝望的马小军站在深坑中浑身湿透，大雨浇的眼睛都睁不开，他声嘶力竭的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米兰！”
“米兰！”
“米兰！”
一道闪电划过，他张大嘴哭的像个孩子，两颊滚落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这次，姜纹没有叫停。
按说导演没有发话就不算结束，众人继续谨守岗位。
不过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再偷眼去瞧的时候只看到姜纹抹了一下眼角。
他一边鼓掌一边站起来，毫不吝啬的送上褒奖。
“好！非常好！这场过了！”
不仅马杭松了口气，现场众人也很给面子，跟着导演给他鼓起掌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享受这个待遇。
姜纹大步流星的向他走去，脸色异常兴奋，然后毫不犹豫给了刚从雨里捞出来的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从今天起，你就是一个真正的演员了。”
哈，这就是了？
淋了半天的马杭还有几分狼狈，刚拿毛巾擦完脸。
不过无论如何，这对他几个月以来的努力是一次重要的肯定。
有的时候过一个坑，回头再看是行了一段路。
趁热打铁，当拍摄下一个镜头的时候他就有自信多了。
马小军在米兰楼下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米兰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楼道口。
原本亮着的一盏孤灯忽然熄灭，让她看起来愈发神秘朦胧。
“马小军，怎么了，你怎么了？”
米兰毫不犹豫的冲入大雨之中，打湿的刘海贴在额头上，卷着袖子的白色衬衫瞬间湿透。
“你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
“我喜欢你！”
“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米兰揉着脸继续靠近，像是没有听清楚，发出焦急的追问。
刚刚鼓起了一辈子的英雄气概，马小军发现那四个字再也说不出口，惊慌的只想逃离。
“我车掉沟里了。”
这话心虚的他自己都不敢听，转身的动作是那么仓皇。
姜纹不喜欢干巴巴直给的台词，得品，“我车掉沟里了”就是一句非常值得咀嚼的名台词。
有人觉得可笑，有人心里一凉。
对马杭来说这次一切都显得水到渠成，直到米兰一把拉住他拥在怀中，他下意识的反抱住那滚烫的胸膛。
米兰她存在吗？
她曾经如此热烈的拥抱过我吗？
马小军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