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蛟化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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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朔风砺骨

“嗷——呜——!”

刘远山这边凄厉的狼嚎像是冰原甩不掉的诅咒,在鬼哭似的寒风里打着旋儿,那股子刻骨的恨劲儿和报仇的狠劲儿,又一次捅破了洞里那点可怜的安静。声儿比刚才更密、更近,绿莹莹的鬼火眼珠子贴着雪皮子飞窜,四面八方包抄过来!

刘远山猛地从调息里惊醒,眼皮底下还挂着累出来的青影儿,眼神却已经冻成了冰刀子。身子里那点微弱的气感差点给惊散了,他死命稳住心神,意念像压舱石,死死坠在丹田那点微乎其微、却硬得像石头的“火苗”上。胸口闷疼,左腿肚子上被狼爪子撕开的口子(蹬踹饿狼下巴时带伤的)也一跳一跳地疼,提醒他伤还在,人快油尽灯枯了。

不能等死!刘远山扶着冰凉的石壁,咬牙站起来。火堆早灭了,就剩点灰和几缕倔强的青烟。洞里半明半暗,洞口缝里透进来的天光被风雪搅得稀碎。

狼群没走!头狼被废了,同伴也死了,彻底点着了这些雪地阎王的邪火。它们在集结,要玩命了!洞口窄是能挡几下,可架不住一群红了眼的畜生往死里扑!

不能缩着挨打!得冲出去,搅乱它们,最好……宰了领头的!

刘远山深吸一口带着血腥味儿的凉气,冰碴子似的扎进肺管子,却像把心口那点死灰又点着了。岩壁上那些古画儿——“气走全身”、“意念引路”——又在脑子里晃。他闭上眼,一刹那,意念蛮横地沉进身体里,顾不上什么周天循环了,像将军点兵,把能榨出来的那点“气感”,不管不顾地全逼出来,硬塞进四肢百骸!尤其是伤腿和震得生疼的五脏六腑!

一股子又疼又烧的怪劲儿瞬间窜遍全身!筋肉像被无形的鞭子抽紧了、激活了,内腑的疼劲儿被硬压下去几分,失血的虚脱感也暂时退了!代价是脑子“嗡”一下,像魂儿被抽走一截,累得眼前发黑。这是饮鸩止渴!道书上说“强提元气,自损根基”的警告在脑子里闪,可眼下命悬一线,顾不上了!

他眼珠子跟探照灯似的扫过洞里。右手攥紧那根沾满脑浆子狼血的尖头木棍。左手抄起块带棱带角的沉石头。最后,目光钉在洞口那头被他捅穿脑壳的狼尸上。

一个玩命的念头蹦了出来!

洞外风雪里,绿莹莹的鬼火眼珠子亮得瘆人,飞快逼近。低沉的、带着死亡味儿的咆哮连成片,像催命符。几头壮得跟牛犊子似的饿狼,离洞口不到五丈了,扇子面散开,獠牙呲着,哈喇子混着热气掉雪地上,“滋啦”就冻成了冰溜子。它们没立刻扑,像是在等信号,又像是憋着最后一波疯劲儿。头狼那拉风箱似的、带着疼的喘气声,隐隐从狼群后头传来。

就是现在!

刘远山眼中凶光一闪!他猛地弯腰,胳膊爆发出平时没有的狠劲儿,抓住地上那狼尸的后腿,像甩破麻袋似的,把这死沉死沉的玩意儿朝着洞口外、狼堆最厚的地方狠狠抡了出去!

呼——!

百来斤的死狼带着风声,像攻城锤似的砸向洞外!

这冷不丁的“暗器”让堵洞口的几头狼吓一跳,本能地往两边蹦!包围圈瞬间乱了!

就在狼尸飞出去的当口!刘远山的身子像伏草的豹子,紧贴着扔出去的狼尸,“嗖”地从那窄缝里飚了出去!时机抓得贼刁,正是狼群被死狼惊着、躲闪、阵脚不稳的瞬间!

刀子风夹着雪粒子,劈头盖脸地砸在他露肉的地方。他管都不管,眼珠子就死盯着狼群后头,那个被两头小一号的饿狼护着、肋巴扇塌了、口鼻冒血、挣扎着想爬起来的大家伙——头狼!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冲出洞口的刹那,刘远山脚下不停!借着冲劲儿,他在没膝的深雪里猛地一蹬!身子像离弦的箭,硬扛着侧面一头饿狼又惊又怒的扑咬,直扑头狼!速度快得在身后拖出一道雪烟!

“嗷呜!”头狼嗅到了死味儿!眼里闪过怕和狂怒,强忍着肋巴扇碎了的剧痛,挣着想起来拼命,喉咙里挤出急促的咆哮,命令那俩护卫狼挡住!

俩护卫狼反应贼快,一左一右,两道灰影,带着腥风,獠牙闪着寒光,凶狠地扑向冲过来的刘远山!一头奔脖子,一头咬腰!配合得严丝合缝,把他躲闪的路全堵死了!

电光火石!

刘远山眼里没半点慌,反而烧着股子冰冷的、同归于尽的狠劲儿!冲势不减,面对左右夹击的死局,身子做出了个违背常理、快得邪乎的动作!

只见他向前冲着的右脚猛地朝斜前方踏出一大步,整个身子跟着往左前方一个大角度的拧闪!这招险到家了,几乎是把右边腰子完全卖给了右边咬腰的饿狼!

右边那饿狼眼珠子都亮了,血盆大口狠狠咬向刘远山露出来的右腰子!

就在这节骨眼上!刘远山那往左前方拧的身子,借着踏出去的右脚当轴心,腰胯像高速旋转的石磨盘,猛地向右后方一个极限的回旋拧转!这动作快得像鬼影子,带着股子奇特的、螺丝转卸力的味道,正是岩壁上第四幅画里“螺旋卸力”的野路子版!

嗤啦!

右边饿狼的獠牙狠狠咬中了!可预想中撕开皮肉的快感没来!刘远山那拧转的身子,像裹了层滑不留手的厚油皮,饿狼尖利的獠牙只在他右腰侧豁开了几道深口子(剧痛钻心),就被那股邪门的旋转劲儿带歪了嘴!大半咬合力落了空,反倒因为扑空失了重心!

与此同时,刘远山借着腰胯拧转回旋的螺旋劲儿,早就憋着劲儿的左胳膊像毒蛇出洞!攥着的、带尖棱的石头,裹着他全身的旋转力道和拼命的狠劲儿,像炮弹似的,狠狠砸向左边扑他脖子那护卫狼的太阳穴!

砰!!!

一声让人头皮炸裂的闷响!石头结结实实夯在饿狼脆弱的太阳穴上!巨力瞬间炸开!饿狼连哼都没哼一声,脑袋像被铁锤砸中的西瓜,“嘎巴”一歪,眼珠子暴突,七窍“噗”地喷出血沫子脑浆子,壮实的身子被砸得横飞出去,“噗通”摔在雪窝里,抽了两下,不动了。

而刘远山自己,也因为这极限的拧转闪避和豁出去的一砸,彻底失了平衡,加上右腰被撕咬的剧痛,整个人往前踉跄着扑倒!

那头被他卸力带偏、扑空了的右边护卫狼,这会儿已经调整过来,发出一声怒极的咆哮,再次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扑倒在地、后背空门大开的刘远山后脖子,狠狠咬了下来!獠牙在风雪里闪着死光!

生死,就在这一线!

“狗杂种!来啊!!!”

角斗场炸雷似的咆哮,像口破钟,狠狠砸在角斗场乱哄哄的声浪上!

刘威明隔着粗木栅栏,朝着场子中间那尊魔神似的“屠夫”,吼出了最野、最凶的挑战!他那嗓子压过了看台的鬼叫,盖过了风雪的呼号,带着股子钻心透骨的狠劲儿和玩命到底的死倔!那双血丝密布的眼珠子,烧着火,比场子里的篝火还烫、还疯,死死咬住“屠夫”,像要把他生嚼了!

整个角斗场“唰”地静了!

看台上那些喊红了眼的兵痞子全愣住了,举着的拳头僵在半空,脸上的狂劲儿冻成了傻眼。他们见过不少人在“屠夫”跟前吓得尿裤子,跪地磕头求饶,也见过快死的牲口最后嚎一嗓子。可没见过像眼前这“黄皮杂种”似的,戴着死沉的镣铐,浑身是伤,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不光不怂,还敢这么疯狗似的叫阵的!

“屠夫”脸上的狞笑也僵了。那双牛眼眯缝起来,凶光在里面乱窜,像被点着了的火药桶。他舔了舔斧刃上的人血,“滋啦”一声响,听得人牙酸,再看刘威明的眼神,不再是看块肉,而是像看一只……值得认真碾成渣的臭虫。

“吼——!”“屠夫”猛地爆出一声更炸耳朵的咆哮,像头发狂的疯熊!他那铁塔似的身子迈开步子,拖着那柄沾满肉沫骨渣的巨斧,一步一个坑,震得冻地皮发抖,直冲着刘威明待的栅栏逼过来!看台上的死寂瞬间被更疯、更嗜血的嚎叫淹了!

“宰了他!屠夫!”

“把那黄皮猴子的肠子扯出来!”

“撕碎他!”

看管准备区的巴尔克,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变成了扭曲的兴奋。他忙不迭掏出钥匙,“哗啦”一声捅开了准备区那扇沉甸甸的木栅栏门锁。

“黄皮猪!该上路了!好好尝尝‘屠夫’的‘款待’吧!哈哈哈!”巴尔克怪笑着,猛地拉开了栅栏门。

死沉的镣铐锁着腿脚,可锁不住刘威明骨头缝里的凶性!门开的瞬间,他非但不退,反倒像被压到头的弹簧,猛地炸出全身力气!戴着镣铐的脚在泥泞的血污地上狠狠一蹬!

砰!

身子像出膛的炮弹,带着一股子同归于尽的惨烈劲儿,主动朝着走过来的“屠夫”撞了过去!速度快得在身后拖出一道血泥印子!正是八极拳里由铁山靠演变而来最凶悍的搏命招数——舍身靠!拿身子当锤,拿命换伤!

“找死!”“屠夫”眼里凶光炸裂!他没想到这“臭虫”不光敢叫板,还敢先动手!还这么快!仓促间,他那山似的身子猛地往边上一闪,同时那柄巨斧带着撕破布的风声,从下往上,一记阴毒的撩斩,砍向刘威明撞过来的腰眼子!想把这不知死活的玩意儿当场腰斩!

快!狠!毒!

刘威明冲势已成,躲不干净了!他眼中厉芒一闪,千钧一发之际,身子猛地一个怪异的、像猴子翻身似的拧转!戴着镣铐的胳膊交叉护在身前,摆出格挡的架子,可腰胯借着拧转的劲儿,硬生生往侧面挪了半尺!

嗤——!

冰凉的斧刃几乎是贴着他腰皮子划过去!寒气瞬间透进骨头缝!破裤腰被割开,腰侧添了道血口子!巨大的力量震得他交叉格挡的胳膊像被铁锤夯了,又疼又麻!

就靠着这半尺的挪移,他险险避开了开膛破肚!同时,前冲的势头没停,借着身体的拧转和“屠夫”闪避露出的空档,整个人像条滑溜的泥鳅,贴着“屠夫”那岩石似的巨躯,硬生生挤了过去!两人瞬间交错!

“嗯?”“屠夫”一斧子劈空,身子被惯性带着往前冲了一步,眼里闪过一丝错愕。这臭虫……躲开了?!

就在两人错身而过的刹那!刘威明眼中凶光爆射!他等的就是这!身子还没稳,借着和“屠夫”错身旋转的离心劲儿,他戴着沉重镣铐的右腿像条淬了毒的钢鞭,聚着全身的爆发力、憋屈的怒火和弄死他的狠劲儿,一记毫无保留、阴毒到顶的搓踢,快如闪电般狠狠踹向“屠夫”毫无防备的支撑腿——左腿膝弯外侧!

砰!!!

一声闷得让人心颤的撞击,像重锤砸在了老牛皮上!

“呃啊——!”“屠夫”发出一声痛吼!膝弯外侧那地儿连着筋腱和麻筋儿,是要害!刘威明这聚了全身力气、角度刁钻的一脚,还带着镣铐铁边像铁锤的加成,结结实实踹在了他最软的地儿!

剧痛像过电一样瞬间窜遍全身!“屠夫”那铁塔似的下盘猛地一晃,左膝盖不受控制地往里一弯,山似的身子一个趔趄,差点单腿跪下去!手里的巨斧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失衡,“呼”地往下一沉!

机会!

刘威明像块粘皮糖!一招得手,绝不撒嘴!他身子借着踹腿的反劲儿猛地一旋,左胳膊肘子像出膛的攻城锤,带着撕破布的风声,一记狠辣到家的顶心肘,狠狠撞向“屠夫”因剧痛而微弓、暴露出来的后心窝子!

这一肘子聚了他穿越以来所有的憋屈、怒火和杀心!速度、力道、时机,都榨干了他现在的极限!肘尖子戳过去,空气都像是被挤爆了!

“屠夫”到底是角斗场里滚出来的魔王!死到临头的危机感让他瞬间爆出野兽的本能!他强忍着膝弯钻心的疼和麻,山似的身子猛地往边上一拧,同时反手抡起沉甸甸的巨斧,拿宽厚的斧面当盾牌,狠狠往后一磕!

铛——!!!

一声炸耳朵的金铁交鸣在角斗场上空爆开!像庙里的大钟被撞翻了!

刘威明那聚了全身力气的一记顶心肘,结结实实砸在了厚实的斧面上!巨大的反震力像海啸一样顺着胳膊狠狠冲进他身子!本就震伤的五脏六腑像又被铁锤砸中,嗓子眼一甜,一股子腥热的玩意儿直往上涌!他闷哼一声,身子被这股巨力震得向后踉跄着倒退好几步,每一步都在冻硬的血污地上踩出深坑,胳膊酸麻得像是要断掉!

“屠夫”也被这凶狠的一肘撞得往前猛冲一步,山似的身子又是一晃,攥着斧把子的手虎口崩裂,血“滋”地冒了出来!后心窝子虽然没被肘尖直接捅中,可那恐怖的冲击力隔着斧面传过来,也震得他气血翻腾,胸口发闷!

整个角斗场,死寂一片!

看台上的兵痞们张大了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场子里的景象!那个戴着镣铐、看着一阵风能刮倒的“黄皮杂种”,居然在眨眼的功夫,躲开了“屠夫”要命的撩斩,还狠狠踹中了“屠夫”的膝弯,逼得“屠夫”拿斧面硬挡他那凶残的一肘!而且……他居然没被“屠夫”一斧子劈成两半?!这……这他娘的怎么可能?!

巴尔克脸上的笑彻底僵死,换成了惊骇和懵圈。

一直端坐高处看台、像块冷石头的巴图鲁百夫长,那双冰湖似的灰眼珠里,头一回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亮光,像冰底下动了暗流。他紧抿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往上扯了一下。

“吼——!!!”连续吃瘪的剧痛加上当众被“臭虫”揍退的奇耻大辱,让“屠夫”彻底疯了!他发出一声能把天捅破的、塞满了暴怒和杀气的咆哮!眼珠子瞬间变得血红!什么“留口气”的命令,早扔到爪哇国去了!他现在只想把这该死的虫子碾成肉泥!

他猛地转过身,山似的身子因为暴怒微微发颤,拖着那条被踹得发软的左腿,像头发了狂的犀牛,抡着那柄巨斧,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刚站稳的刘威明狂冲过来!巨斧劈开空气,发出让人心胆俱裂的尖啸!这一回,他豁出去了,力气、速度、杀心,都提到了顶!要把刘威明连人带地劈成渣!

刘威明刚把嗓子眼的腥气压下去,胳膊的酸麻劲儿还没退,就看到那山崩海啸般冲过来的巨影和撕裂视野的死亡巨斧!巨大的压迫感憋得他喘不过气!内腑的伤在刚才的硬碰里又加重了,每喘口气都像刀割!可他眼里的火,烧得更疯了!

躲?死沉的镣铐拖着他,这屁大点的角斗场也没地儿躲!

退?身后就是冰凉的木头围子,退个屁!

只有玩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来啊!!!”刘威明发出一声不像人声的狂嚎,像快死的凶兽最后的咆哮!他不再躲闪,反而迎着那冲过来的死亡风暴,猛地一个沉腰坐胯,脚像钉子似的死死钉进地里!戴着镣铐的胳膊再次交叉护在身前,全身腱子肉瞬间绷得像铁块,青筋像蚯蚓在皮底下乱拱!他竟是要用这身血肉骨头,硬扛那劈山裂石的巨斧!像极了刘远山在岩壁上看到的第三幅画里,用身子引开、化解巨力的小人!

看台上爆发出海啸似的惊呼!所有人都觉着这“黄皮杂种”疯了!找死!

轰——!!!

巨斧带着毁灭的力道,狠狠劈在了刘威明交叉格挡的胳膊上!碰上的瞬间,时间像是卡住了!

没有预想中骨肉分离的血腥场面!

刘威明交叉的胳膊没硬顶!在斧刃沾身的刹那,他全身的筋骨肉,尤其是胳膊和胸背的筋膜,在强大意念的催逼和死亡压迫下,完成了一次超越极限的协调!像无数根坚韧无比、充满弹性的牛筋索瞬间绷紧、震颤!

噗!

一声闷得让人牙倒的巨响!像重锤狠狠砸进了浸透水的、几尺厚的硬老牛皮里!

刘威明感觉一股无法形容的、能开山裂石的恐怖力量像决堤的洪水,狠狠撞进他胳膊!骨头缝里都“嘎吱”响,胳膊瞬间没了知觉!五脏六腑像被攻城锤正正轰中,剧痛排山倒海涌上来,嗓子眼再也压不住,“哇”地喷出一大口滚烫的血!身子像被巨浪拍飞的小破船,双脚离地,向后倒飞出去!

“轰隆!”他身子狠狠撞在角斗场边上那粗木围栏上!巨大的冲劲儿震得整个围栏直晃悠!木屑乱飞!他像个破口袋似的滑落在地,嘴里“咕嘟咕嘟”往外冒血,染红了胸前的烂布,胳膊软塌塌垂着,显然废了。

然而!

那柄能把石头劈碎的巨斧,在砍中目标后,它那狂暴的直线冲劲儿,竟被刘威明这超越极限的身体协调和“卸力”的野路子,硬生生撕开、吞掉、散走了大半!预想中把人劈成两半的场面没出现!斧刃只在他交叉格挡的胳膊上豁开了两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吓人口子,外加震伤了他的内腑!

“屠夫”那山似的身子也因为这全力一击大半落了空)而猛地往前一个趔趄!巨大的惯性差点让他栽个狗吃屎!他攥着斧把子的手虎口又裂了,血“滋”地冒出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看自己斧刃上沾的、刘威明的血,又看看瘫在围栏底下、口喷鲜血却依旧用一双烧着疯火的眼睛死盯着他的“臭虫”,巨大的惊愕甚至暂时压住了暴怒!这……这他妈是个什么玩意儿?!

整个角斗场,死寂一片。只有寒风卷着血腥味在呜咽。

死寂。像块冻透了的铅疙瘩,沉甸甸压在每个人心口。

场子中间,“屠夫”像被施了定身法的石头山,庞大的身子微微前弓,保持着劈砍没收住的姿势。他那张横肉血污的脸上,暴怒的狰狞冻住了,牛蛋似的血红眼珠子里,只剩下巨大的错愕和一丝……不敢相信的茫然。他死死盯着斧刃上那抹刺眼的、属于刘威明的暗红血,又慢慢挪向围栏下瘫着的身影。

看台上,前一秒还在鬼哭狼嚎的兵痞子们,这会儿全像被掐了脖子的鸡,声儿全卡嗓子眼里了。他们张着嘴,瞪着眼,脸上的狂劲儿被惊骇和懵圈彻底取代。空气像是冻住了,就剩篝火“噼啪”响和寒风刮围栏的“呜呜”声。

那个戴镣铐的“黄皮杂种”……他……他居然没死?!他居然用肉身子硬扛住了“屠夫”那能劈碎山石的全力一斧?!而且……他居然把“屠夫”震得差点趴下?!这怎么可能?!这他娘的超出他们所有看角斗的经验了!

看门的巴尔克,脸上的表情已经从幸灾乐祸彻底变成了惊恐。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步,好像围栏底下瘫着的是头吃人的凶兽。

死寂里,就剩刘威明粗重、带着血沫子的喘气声儿格外清楚。他背靠着冰凉梆硬的原木围栏,每喘一口气都扯得胸腹间撕心裂肺地疼,滚烫的气流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儿喷出来,在冷空气里凝成淡淡的红雾。胳膊软塌塌耷拉着,小臂上两道深可见骨的伤翻着白肉,血像小溪似的顺着烂袖子往下淌,在身下的冻土上洇开、结冰。内腑像被无数烧红的针来回扎,每心跳一下都晕得厉害。

剧痛像潮水似的拍打着他的神经,快把他拍散了。可骨子里那股子永不低头的凶性和穿越以来攒下的所有憋屈怒火,像最猛的强心针,死死撑着他的魂儿。他猛地抬起头,沾满血汗的脸上,一双眼睛依旧烧着地狱岩浆似的疯火!他死死盯着场子中间那惊愕的巨人,咧开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挤出一个无声的、塞满了无尽嘲讽和挑衅的狞笑!

这笑,像火星子掉进了滚油锅,瞬间点着了“屠夫”刚被惊愕压住的暴怒!

“吼——!!!”一声更狂暴、更歇斯底里的咆哮从“屠夫”喉咙眼儿里炸出来!像受伤猛兽最后的疯狂!巨大的羞辱感彻底淹了他!他受不了!受不了自己居然被一只戴镣铐的“臭虫”当众揍退、当众打脸!他要碾碎他!一寸寸地碾碎!听着他嚎叫着断气!

“屠夫”完全不管膝弯的剧痛和虎口的伤,山似的身子爆发出吓人的速度,拖着巨斧,像失控的攻城车,再次朝着瘫在围栏下的刘威明狂冲过去!这一回,他不求一招毙命,是要把他砸成肉酱!巨斧高高扬起,带着毁灭一切的阴影,狠狠砸下!目标就是刘威明的天灵盖!

死亡的阴影像冰冷的铁幕,瞬间罩了下来!刘威明瞳孔骤缩!身子废了,胳膊完了,死沉的镣铐锁着……躲不开,挡不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够了!停手!”

一个冰冷、威严、不容放屁的声音,像极地冰川崩裂的脆响,清晰地穿透了角斗场的鬼叫和“屠夫”的咆哮,砸进每个人耳朵里!

声音来自高处看台。一直端坐如石佛的巴图鲁百夫长,不知啥时候站起来了。他那身深棕皮军服和厚实的黑毛皮大氅在寒风里纹丝不动,像座山。他灰色的眼珠子像冰锥子,冷冷地戳在场子里疯狗似的“屠夫”身上,带着种上位者看蝼蚁的漠然和不容反抗的命令。

“屠夫”那狂冲的势头像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攥住,硬生生钉在了原地!高高扬起的巨斧僵在半空,斧刃离刘威明的脑瓜顶不足三尺!狂暴的杀意像被冰水浇头,“噗”地灭了。他血红的眼珠子里闪过一丝挣扎和不甘,但更多的,是对那声音刻进骨子里的畏惧。他山似的身子剧烈地起伏着,喷着粗重的白气,像破风箱,最终,那柄染血的巨斧还是极其不甘地、慢慢地放了下来,斧刃“哐当”砸在冻地上。

整个角斗场又一次死寂。所有兵痞子的目光都敬畏地投向高处的巴图鲁。

巴图鲁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从僵住的“屠夫”身上移开,落在了围栏下那个依旧死瞪着眼、嘴角挂着挑衅狞笑的刘威明身上。那目光里全是掂量、估价,还有种……发现意外猎物的兴味儿。

“拖下去。”巴图鲁的声音没半点情绪,像在吩咐处理一件破烂,“洗干净伤口,别弄死了。用‘黑石粉’。”

“是!巴图鲁大人!”负责看管囚徒的监工头目,一个脸上带刀疤的凶悍汉子立刻躬身领命,声音透着绝对的服从。

立刻冲进来几个如狼似虎的监工。他们粗暴地架起瘫软在地、动弹不得的刘威明。刘威明还想挣,可剧痛和失血带来的巨大虚弱让他连抬手指头的劲儿都没了,只能任由拖拽。他血糊糊的脸上,那双烧着的眼睛依旧死死瞪着高处的巴图鲁,塞满了不屈的怒火和冰冷的恨意。

“屠夫”站在原地,大拳头捏得“咯咯”响,胸膛像风箱似的起伏,死死盯着被拖走的刘威明背影,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巴图鲁的目光淡淡扫过“屠夫”,声音依旧冰冷:“‘屠夫’,你的斧头,钝了。”说完,不再看场子,转身带着几个亲兵,径直走了。

“屠夫”山似的身子猛地一哆嗦,脸瞬间黑成了锅底。巴图鲁这句话,比抽他一百鞭子还狠!他猛地转过头,血红的眼珠子扫过看台上那些吓成鹌鹑的兵痞子,最终落在了缩在墙角、脸白得像纸的监工巴尔克身上。

一股无处发泄的暴虐杀意,瞬间锁定了巴尔克。

巴尔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腿肚子一软,差点瘫地上。

冰冷、浑浊、带着刺鼻草药苦味和血腥气的水,像鞭子似的狠狠浇在刘威明光着的膀子上。

“呃……咳咳……”刺骨的冷和伤口被激的剧痛把他从半昏迷里呛醒。他发现自己被扒光了破布条,光溜溜地扔在一个矮趴趴、脏兮兮的石屋里。地冰凉湿滑,角落里堆着发臭的烂布和垃圾。两个壮得跟熊似的监工正用冰凉的破瓢,粗暴地冲着他身上的血痂泥垢。

胳膊上的伤口被冷水一激,疼得钻心。胸腹间内腑的伤更像火烧。他想挣起来,却被一只穿皮靴的大脚狠狠踩住了胸口!

“老实趴着!黄皮猪!”一个监工狞笑着,脚下用力碾了碾。

剧痛让刘威明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

冲掉大部分血污后,那个脸上带刀疤的汉子走了过来。他手里端着个糙陶碗,碗里是黑乎乎、像烂泥似的粘稠药膏,散发着一股呛死人的、混着硫磺和矿石腥气的怪味儿。

“黑石粉,巴图鲁大人赏你的!算你祖坟冒青烟!”刀疤脸监工声音沙哑,带着股酸溜溜的嫉妒。他蹲下身,用根脏木片,挖起一大坨黑乎乎的药膏,毫不手软地、粗暴地糊在刘威明胳膊那两道深可见骨的吓人伤口上!

“嘶——!”药膏沾上伤口的瞬间,一股子难以形容的、像烧红烙铁直接烫在肉上的剧痛猛地炸开!瞬间席卷全身!比刚才挨斧子还疼百倍!他身子猛地绷成一张弓,像被扔上岸的鱼,剧烈地抽搐起来,牙关咬得“咯咯”响,脑门子上瞬间冒出黄豆大的冷汗!喉咙里挤出压抑到顶的、像野兽断气前的嘶吼!

这狗屁“黑石粉”,药劲儿霸道得邪乎!糊上去的地方,火烧火燎地疼还发麻,像有无数毒虫在啃肉,又像有滚烫的铁水在伤口里淌!剧痛像潮水拍打他的神经,快把他拍碎了。可同时,一股诡异的、带着强烈刺激的冰凉感也扩散开,伤口流血的速度居然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剧痛过后,是透心凉的虚脱。刘威明瘫在冰凉的地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被冷汗泡透。胳膊伤口上糊着厚厚的黑药膏,一阵阵灼热麻木的刺痛。内腑的伤在剧痛的折腾下好像更重了,每喘口气都像刀割。

刀疤脸监工看着他疼得抽抽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快意。他站起身,对旁边俩监工吩咐:“看紧了!别让他蹬腿!巴图鲁大人留着有用!”说完,转身出了石屋。

沉甸甸的木门关上,落了锁。石屋里只剩下高处小窗透进来的昏光,还有浓烈的药味、血腥味。刘威明躺在冰凉的地上,急促地喘着,剧痛和累得像灌了铅,把他死死钉在地上。可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依旧烧着不屈的火苗。

振武堂的晨雾、老四那沉静的眼神、师父韦金狮的训斥、阿妍决绝的背影……还有那枚该死的、冒靛青光的“剑冠靑樱”……无数破碎的画面在剧痛和眩晕里乱闪、搅成一团。

老四……你他妈到底在哪儿?是死……是活?

这鬼地方……到底是哪儿?

巨大的孤独感和跗骨之蛆般的剧痛,快把他吞了。他猛地咬破了嘴皮子,腥咸的血味儿刺激着麻木的神经。

不能死!老子绝不能死在这儿!老子还要找到老四!还要砸碎这鬼地方!还要……回去!

一股子从骨子里冒出来的、野草似的求生欲,混着冲天的怒火和不甘,在快散架的身体深处,再次艰难地、微弱地烧了起来。他强迫自己运转起八极拳最粗浅的调息法子,试着引动乱糟糟的气息,对抗那跗骨之蛆般的剧痛和内腑的灼烧……

冰冷的石屋,隔开了角斗场的鬼叫,只剩下沉重的喘气和无声的死扛。黑石药膏的灼痛像块烙铁,深深烙进了他的血肉和魂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