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乱嚼舌根
“……兹有相府女柳氏如月，敦厚嘉顺，恭慕温婉，慧敏智黠。天子感召，赐婚于摄政王，克日成婚，上达天听，钦此！”
天子降旨，敢在亲事结定之前，足可见皇帝对摄政王的看重。传旨太监笑吟吟地将圣旨交到了夜璟辰手中，搀着人笑。
“殿下快快请起，打昨儿殿下入宫见过陛下后，皇上就心心念念着这事呢。只是一时不知道该给殿下准备什么礼物，昨儿夜里又咳得紧，因此忙了一日，您瞧，外头那几大箱都是皇上打私库里亲自挑选的。”
夜璟辰握着圣旨，神情稍缓，狭长的眼扫过宫人，“皇兄身体不适，我本不想大办，昨日入宫便是说了此事……”
他转过身，慢慢朝着堂屋走，眉间微蹙，“皇兄怎么又咳了？不是已经大有好转了吗？太医怎么说？”
“本来是好了的，前日还去御花园逛了逛，考较了太子的课业，按理说是该好的，”传旨太监叹口气，“可是不知怎么的，到了夜里人也没力气，吃了碗人参汤，才渐渐安歇。”
“周林怎么说？”衣袂扫过铺就红毯的地面，夜璟辰提了下衣摆，将圣旨递给廊下的暗影，“好生收起来。”
暗影领命。
传旨太监笑着，周林是皇帝的贴身太监，自小跟着皇帝，忠心耿耿，这次本该是他来的，都是因为皇帝身体不适，这才换了自己过来。
不过他也喜欢过来，皇帝病重，天年未就，谁知什么时候就过去了，到时候皇宫里权柄最大的，可不就是面前这一位？
传旨太监道：“周总管照看半日，只说是昨日不慎走了风，寒气侵骨，罚了两个伺候的宫女。”
天子身边伺候的人从来小心谨慎，好端端的怎么会走了风，夜璟辰看他一眼，“皇兄身边的人一向谨慎，他又仁慈和善，竟也没有阻止，看来是动了真怒。”
“可不是？”传旨太监目光一转，在堂中坐下，“说来也是她们得寸进尺。皇上是一贯的好说话，从来没有乱发火的，这两个宫女儿就是仗着皇上心性好，竟然敢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气得皇上心情不愉。这要换了东宫那位，莫说打骂这等小事，要了她们的命都是应该的。”
丫头垂眉送来好茶，茶香冲淡了堂屋的冷清。
跟随出宫的太监就在院子里走动，内务府的人忙得脚跟打结，堂外却没什么声音，都安静极了。
夜璟辰抿了口热茶，阴郁的眉间掠过笑意，“小小宫女，哪敢在皇帝面前胡言乱语，怕是皇兄不小心听见了什么吧？”
传旨太监“哎哟”一声，“可不是！她们也不知在哪里听说了宫外的事情，就在陛下窗前嚼舌根。陛下一向爱重王爷，哪里肯罢休，这才狠狠地罚了三十大板，打发去洗衣房了。”
他像是极为看不惯那不讲规矩的做派，沉下脸来，“她们起先还不服气，说些不三不四的民间传闻，什么阿物儿，还攀扯说是陪同皇帝去东宫的时候听见了。”
“您说说，这东宫是她们能够胡言的吗？便是听见了什么，那也轮不着咱们当奴才的多嘴！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皇帝身边的宫女都是内务府安排，如今掌管内务府的是太后，但太后不管事，手底下自有王公公与花萼安排，皇后是个闷葫芦毫无实权，也就太子说得上话。
“太子主持东宫，自有外臣进出，偶尔是有些不经之谈传进传出。”
传旨太监觑着他，却见夜璟辰屈起手指，指节贴着桌面撞了两下。
“不过一国王储将来管的是大好河山、百姓民生，责任重大，如今却连自己的一宫一室都没看顾好，御下还是松懈了些。”
传旨太监往椅背上靠着，姿态轻松，“所以还得烦劳摄政王多加辅佐不是？”
夜璟辰笑了声，不置可否。
……
话分两头，太后懿旨也在同一时间来到了相府。
只是不同王府之中的井井有条，相府的人此刻却有些手忙脚乱。
王公公第二次驾临府内，本以为这次能够看见柳如月跪身相迎的画面，这次可没有丞相或者摄政王再给她摆谱了。
然而谁知，他这还没看见柳如月，却先被一阵鬼哭狼嚎的声响吓了一跳。一行人匆忙来到紫馨苑，待问过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王公公禁不住嘴角一抽。
他看着摊倒在地的丫头，望了眼廊下脸色发白风韵犹存的柳夫人，还有那扑在柳夫人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柳如雪，暗暗摇头。
“这是怎么了？”王公公大为吃惊，切切实实有些糊涂了，“怎么好端端的哭起来了，下人要是做错了事，该惩罚便惩罚，何至于闹得这么难看？”
柳夫人等恭身迎候，阴沉地看了眼旁边抽噎的女儿，强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府里的下人拿错了东西，险些闹出乱子。不知公公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柳夫人也入过几次宫，逢年过节也都在宫中伺候过太后，虽然出身不高，但毕竟是相府的夫人，太后对她也是十分的看重。
王公公不假辞色道：“都是一家人，便是发生了什么，在这个时候也要互相谦忍避让，何必闹得不开交？唉，太后懿旨已到，竟每个人来接！”
王公公对相府后宅的事情了解不至十分，也有七八分了，但看柳如月那抱手冷笑的模样，心里隐约觉察到了什么，却没多管。
“懿旨？”柳如雪嘴角一颤，哭声戛然而止，看向王公公的脸色都变了。
看她如此怒形于色，王公公目光一瞥，心里已生几分轻蔑。
“相爷治国有才，可惜生了两个女儿，却一个比一个不顶用。”
他觉得好笑，这些个王侯将相，一门心思陶醉于功名利禄国家大事，实际上呢？自家内宅都没个条理。
尤其这柳如雪，太后不过着人一查就查出是个什么货色，而柳正权多半还把她当乖女儿呢。
“王公公，”说话间，但见柳如月笑若芙蓉，身着藕粉色对鱼连襟襦裙，两髻步摇轻轻晃动，雍容优雅，“太后懿旨是吗？宣吧。”
她睨了眼柳如雪，嘴角一勾，“妹妹不是想听很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