箓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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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傅老道三教汇一身

小小一口铜锅,底下架上炭火,上面倒上一层油,再把洗好的河蛤蜊直接倒入,不需要任何的多余操作,就是一道颇具快乐的打边炉。

只消等上一会儿,蛤蜊就会“啪”的一下自动开壳,此时就是考验手速的时候。

多等一秒水分烤干,肉就变老,少等一秒蛤蜊不开,筷子没有用武之地,入口就是食材原本的鲜味。

傅老道自忖见多识广,可这道新奇的菜式,着实让他开了眼。

眼前的小子不仅猜出自己要来,还准备了他没见过的东西,但有些话着实不吐不快。

“贫道来意,你怎么猜到的?”

你们这些高人,就喜欢打这种哑谜,张启文伸出四根手指,微微一笑,心说西游记还没看过吗?!

“就凭这个?”傅老道显然有些不信,单一个手势,就能猜出这么多东西。

“那天的第一卦,算的是前程,您说是乾卦,初九,潜龙勿用,那是我的卦象。

从我的角度来看,是乾卦,上九,亢龙有悔,从这一卦看出凉州城已经不能再留,有性命之危。

五阳去一阴,去之不难,决即可,很明显这一卦算的是您的前程,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张启文侍立一旁,一边讲解一边往傅老道碗里夹着蛤蜊,接着给他满上一杯,继续说道:“那天的第二卦,您说是给自己算的,其实算的还是我们两个人。

山水蒙,九二,包蒙吉,纳妇吉,子克家,这一卦表面上讲的是男女婚配,子继父业,实际上纳妇吉还有以女子喻良师之意。

包蒙吉说的也是良师开蒙,那四两银子是我的束脩,也是您给的时限。”

傅老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不置可否,嘴角似有笑意,但隐藏在胡须之下,看不清楚,张启文和面瘫老头交道打得多,才能注意到。

眼看对方没有打断的意思,张启文又给满上一杯,小小的酒壶已经差不多见底。

“那一卦从我的角度看,就是水雷屯,九五,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

此卦以母孕子作比,怀胎十月,胎儿若小,母子平安;若是过大,有一尸两命之危。

变卦后是地雷复,动在顺中,内阳外阴,循序运动,进退自如,利于前进。”

讲到这里,张启文已然将所有推理和盘托出,他双手朝下叠于前额,双膝弯曲跪地,随后一拜到底,这是宁人弟子拜师之礼。

傅老道看着这一切,没有制止,欣然受了这一礼,然而下一句话却出乎意料。

“起来吧,我不能收你。”

那你还连吃带喝!

张启文脸上多多少少有点尴尬,咬了咬牙,起身收拾桌上的酒菜,眼里满是怒火:“老骗子。”

“你这娃娃好生势利!老道不是看不上你,只是这身能耐来头太大,又不是正传,你且放下,听听缘由。”

张启文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坐了下来,把脸扭到一旁,不去看对方。

傅老道乘机抓了块酱牛肉,往嘴里一塞,生怕下一刻就被收走了,待到咀嚼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始解释。

“红花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来总一般,三清道以八景宫为尊,老道这身本事就传自八景宫。

说是传,其实只能算是自学,这一门只有师徒两人一脉单传,连门下童子都不能传授,至于老道我是怎么学的,全是靠自己看会。”

傅老道伸出剪刀手,比了一下自己的眼眶,继续说道:“一来没有师傅,只能顺着门缝偷看,扒在墙角偷听,最多就是翻书。

二来不敢问,本是默许,生怕问了连这点默许的资格都没了,也不敢问别人,这里面的东西流传出去,就一定是从我这里泄露。

后来老头子一撒手,我就自己溜出来了,也省的人家赶。

所以娃儿你明白了吧?老道不配也不敢教你。”

张启文原本是偷瞄,两人视线相撞,他又连忙把脸别过去,不愿意对视。

傅老道伸手向着酱牛肉探去,被一只手打在手背,随即嚷道:“哎呀!不白吃你这顿!”

张启文武道在身眼疾手快,真不想给他吃的话,老头绝不可能得逞。

好在傅老道饿惯了肚子,也是练出来的手速,抢回一块,一边啃着牛肉,一边用左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石,放在桌上,那黄牙四处漏风,咬起肉来却是一点也不费事。

张启文从桌上拿起这块玉仔细端详,整体浑圆饱满无瑕疵,黑白两色呈阴阳鱼状,中间严丝合缝浑然天成,看不出任何人工的加工痕迹,但他深知玉石的形成过程。

这绝不是天然形成。

“这东西怎么用?”张启文皱了皱眉,就这吃相,多少天没见荤腥了,“你慢点儿,都是你的。”

傅老道趁这会儿功夫,双手齐出,嘴里塞满了肉。

张启文又把油纸包向他的方向挪了一点,后者的进食速度肉眼可见慢了下来,细细品尝着其中滋味。

“哪天犯了要命的事,你就往景室山跑,见到三清道任何一个老爷,就亮出来,哪怕你把天捅个窟窿,自有人来平事儿。”

丹书铁券?张启文瞪大了眼看着对方,有这玩意儿还能混成这奶奶样儿?

他知道景室山,据说离汴京城不远,能住在那上面的,都是修行者,是大宁人人向往的圣地。

傅老道终于感觉到了些许饱腹,右手一抹嘴,随即一双油腻的手掌就往身上蹭,张启文指了指那叠符文,后者会意,抓起一把就擦。

“那是让你看的!”

“看过了。”傅老道全然不在意,擦完手捏成一团,随手一丢。

“老道别的没有,看东西的本事还是有的,以凡躯领会神符意,你娃儿是个天才,这要是到了入道境,啧啧。”

“你能成大事!”他下了进门第一句定语。

张启文也不倨傲,心中却泛起一阵酸楚,你哪里知道二十年如一日的辛勤?又何况单是工具就领先了多少个世纪。

他开口问道:“师徒一场,除了能耐见不得光,不能教我,你还有什么能教么?

总不至于我以后也只能跟你一样,扒门缝偷学吧?”

“唉~你哪能偷学到这样的本事!”傅老道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他把话锋一转,反问道,“你多大了?”

“再有三个月就十六了。”

傅老道闻言掐着指头开始算,越算眼里越是发光,算到最后竟直勾勾盯着张启文,那兴奋的样子,仿佛黄鼠狼见了鸡,后者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哪天要是有个大你三岁的女娃子投怀送抱,别犹豫,给她吃干抹净了,知道吗!”

说到这里,傅老道仿佛还嫌不够刺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郑重其事地递了过来。

“阴阳合欢符,她要是不脱,你就直接贴上去,再给自己来一张!不用担心其他的,你这是在救她!”

那张算得上仙风道骨的脸上,满是一种不可名状的解脱感。

在张启文眼里,老头这是多巴胺分泌过剩了?!